卫公子自从离开了锁心殿,便开始四处的寻找琪琪的下落。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万念俱灰,但每每想到顾兄弟为了自己而丧命在鹊山,心里就愧疚难当,只觉得若是能找到琪琪,把她安顿好,自己才好去见那死去的兄弟。
只是天地茫茫,中原神州此时在大祁的统治之下,已经安享近千年的太平,单是越洲,已经是人口密集,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即便是以卫公子之能,也是毫无头绪。
修真一途,早有契约,不可惊扰普通人,虽然魔门屡屡犯戒,但卫公子性格本来就与魔门之人大为不同,生平又最是反感那些魔门之人胡乱作孽,自然也不会如其他门人那样四处招摇。
无奈之下,卫公子只得每天在这人海之中四处打听,寻找琪琪的下落,偌大的一个越洲,乃是大祁的富贵繁华之地,往来人口频繁,幸好象琪琪这样的漂亮女孩并不多见,他询问的时候也方便描述,但这些天来,他几乎已经踏遍了整个越洲,可却连琪琪的影子都没找到。
这把一个卫公子愁的是眉头不展。本来他的性格极是洒脱,可这连番的事情,终于把他弄得苦恼不已。一想到自己至今都还没办法向那顾兄弟有所交待,他就郁结在心,于是,不得不借酒来排泄心中的苦闷。
这一天,他又是半点的踪迹没有找到,眼见天色逐渐的暗淡下来,索性又仗剑飞进山林之间。
在他的家乡,族人嗜酒成性,每日是无酒不欢,他自然也不例外。在这些酒中,有一种酒是他最喜欢的,也被他的族人视为珍品,就是猴子酿的酒。
猴子天生灵性,爱好也如人一般,每到秋季的时候,它们就会漫山遍野的跑,去采集山间的美味野果,然后把这些野果储存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作为备用,但时间长了,偶有一些储存的洞穴野果发酵,不经意之间竟成了果子酒,这被猴子尝到了甜头,日后就养成了习惯,每年到了一定时候,都要把好的果子密封起来,只等发酵酿成了酒。
这种酒本是采自山间最甘美的果实,又长年吸收这山间的清灵之气,极为珍贵,每一个猴群之中,一般只有猴王才有资格享用。却偏偏这卫公子最是喜欢这种酒,所以他一个爱好就是在那深山之中搜寻这美味猴酒,只要被他盯上,一般都难逃被连窝端的厄运。
此时他仗剑飞在树林之中,四下寻觅,凭着对这猴酒的灵觉,只要有一丝的气息,就绝对逃不出他的鼻子。他一身的修为,用在这上面,自然是游刃有余。
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一群野猴聚集,而这时候又正是出酒的好时候,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
如今的卫公子,一心的苦闷,就只剩下这点乐趣了。
果然,飞不多久,他就寻到了这群野猴的踪迹,一想到那美味的猴酒,他立刻来了精神,美酒当前,自然就把这些天的苦闷先放到一旁,一心琢磨着端了这猴子群的老窝。
他减慢的速度,轻轻的寻着踪迹向前而去,要知道猴子最是精灵,若是被它察觉到有人打它宝贝的主意,那恐怕就要空手而归了,而那猴酒也极有可能被那些猴子毁掉。
飞了一阵,卫公子忽然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空气之中,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周围的山林一片的寂静,连习惯于夜晚捕食的动物此时都没见到一个,卫公子心生疑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异样发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不再犹豫,催剑沿着这血腥的气息而去,一行之间这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到最后几乎已经让人作呕。
卫公子紧锁双眉,不做停留,待穿过了一大片树林,他终于找到了这血腥的来源。
只见有数十只猴子散落在树杈上,草丛里,死状可怖,都是脑袋被硬生生的穿了一个洞,可*却是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在看在树林的尽头,有一只绿色的庞然大物正舒服的趴在地上,那只粗长的如管一样的嘴巴上还挂着粘粘的白色液体,分明是那些猴子的*。
卫公子一眼就看出这庞然大物正是长青门的圣宠青蝣王,显然这些猴子之死都是拜这孽畜所赐。只是不知道这长青门的青蝣王怎么跑到这里来,联想起之前那一战,莫非长青门真的被正道围剿了,不然的话怎么任由他们的宝贝自己出来撒野。
卫公子仗剑前行,暗想这东西看上去就厌恶之极,今天索性就杀了它,也为这些猴子报了仇。
那只青蝣王肥大的身体趴在地上,两只绿油油的小眼睛警觉的盯着卫公子,似乎已感觉到来者不善。只是这青蝣王一向是凶狠,心里只当又多了一个食物罢了。
卫公子手握长剑,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在距离青蝣王不远的地方收住脚步,目光一寒,冷然说道:“林公子怎么如此鬼鬼祟祟了,难不成真要靠这畜牲来撑门面了!”
只听见一阵的悉数的声音,只见从青蝣王旁边不远的林中,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当日长青门主的得意弟子林秋风。
林秋风原本脸色就是惨白,此时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打击,脸色较之以前更是不如,连走路都显的疲惫不堪,早没了当初顾盼风流的模样。
卫公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林秋风,虽然他对这小子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时隔多日,竟变成了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想,长青门那一夜真的被正道给剿灭了。看来厉血必然是魂飞烟灭了,否则此子绝不会落魄至此。
虽然与长青门同为魔教,但对于眼前这个人,卫公子却是一点的好感都没有,知道虽然林秋风平素里一幅二世祖的模样,但狡猾阴狠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他冷冷的看着林秋风,晒然说道:“长青门大名鼎鼎的林公子,今天何以有些憔悴啊……”
林秋风苦笑了一声,说道:“卫大哥就不要嘲笑小弟了,如今长青门早已经不复存在,我也不过是个到处被人追杀的丧家犬罢了……”
卫公子看着林秋风面有悲戚的表情,心里却十分不以为意,要知道他本来在魔教中地位奇特,所以即便是长青门被灭,也生不出半点的怜悯之心来。
林秋风自从那一天被鬼冥吓走后,这些天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带着青蝣王到处躲藏,专找这些山林深处行走,生怕被正道或者是炼鬼教的人看见。
可长青门已破,他如今也是无路可走,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没想到竟遇见了卫公子。
他对卫公子素来是有些畏惧,不是因为卫公子比他的修为高深,而是卫公子自出道以来,一向心手狠辣,尤其是对魔门自己的人,一旦招惹上,必然引来无穷的杀机。
这才是最让林秋风心寒的地方,他几乎都有些怀疑这卫公子到底是不是魔教中人。
若在平时,恐怕他早就远远的遁去了,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他也是无路可走,这卫公子就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一样,只要能把卫公子糊弄住,自己就可以暂且有了安身之所了。
他一副万念俱灰的口气,对卫公子说道:“小弟自幼就被师傅收养,而今却眼见着他老人家形神俱灭,却一点的力量都尽不上,真是生不如死……”话在嘴边,眼睛已然是流下几滴眼泪来。
若是此时被那厉血看见,恐怕要气的口喷鲜血了。
卫公子也不答话,对这些人,他素来都没有什么言语,如今更是耐心欠奉,只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在自己跟前怎么表演。
林秋风一边做戏,一边偷看卫公子的表情,只见卫公子一副漠然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指望这番话能打动卫公子,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当日准备轼师灭祖的事情泄露出来,若是这个被卫公子知道,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如今看卫公子这副表情,显然是还不知道此事。
他抹了抹眼泪,勉强笑道:“秋风哀念师傅,让卫大哥见笑了!长青门无论如何也是圣教同支,师傅更是一心恢复圣教,如今他老人家落的尸骨不全,我这做弟子的怎都不安心……”
卫公子冷冷的看着他,暗想要不是厉老怪,青眉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害得如今我们天各一方相见渺渺。老东西自作恶孽,如此死法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想到这已经有些愤恨之意,连眼前的林秋风都更觉厌烦。
林秋风哪里知道卫公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见卫公子迟迟不开口,一副愤怒的表情,只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心里暗暗窃喜,于是表情更是悲戚,若不是对卫公子有所顾忌,差点想来个嚎啕大哭了。
卫公子不胜厌烦的看着林秋风,心里就好像被毛毛虫爬了一样,几乎忍不住要挥剑砍人了。
林秋风还在那里犹自喋喋不休的说道:“其实小弟心中满是怨恨,要知道我们圣教同根并支,即便不出手相助,但最少也不能趁人之危啊,哪知道那个鬼冥……”
卫公子正听的不耐烦,想打发了这小子,哪知道这小子又提到鬼冥两个字,心中不禁一动,又耐了耐性子,冷然问道:“怎么又扯到鬼冥的身上了?”
林秋风一听卫公子主动发问,心中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我师傅他老人家神功盖世,虽然被正道围攻但突围却是力有所及的”
卫公子心中冷笑,暗想这小子说话当真是胡天黑地,老东西元神珠都吐出来了,还能突围自保吗,他看了看林秋风,却也没打断他,继续由他胡扯。
林秋风继续的说道:“小弟跟着师傅冲出重围,师傅因为要护着小弟受了重伤,但只要多些时日,恢复是没有问题的,哪知道这个时候,鬼冥竟然带人出现,硬生生的抽走了师傅的魂魄!小弟有心无力,也差点落在那鬼冥手里,只得先行逃走,好留个残躯为师傅报仇!”
卫公子听到这里,面色一变,似乎想起来什么,沉声说道:“厉血的魂魄落在了鬼冥的手里?”
林秋风点了点头,心中为自己这番胡扯而沾沾自喜,暗想看来这卫公子也难免上了自己的道。
卫公子却是再也按捺不住,手中一挥,长剑迎风而起,他一步踏上去,再不理旁边的林秋风,直凌空飞去。
“卫大哥……卫大哥……”
林秋风怎么也想不到卫公子听了自己这番话,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眼看着卫公子御剑而去,丝毫不理会自己,不禁大是奇怪,难不成听了那老家伙被鬼冥收了魂魄,他要去上云泽给老家伙讨个公道去?
他若是见了鬼冥,那不是知道了自己说的全是假话,那不是……
林秋风浑身忽然打了个冷战,不禁叫苦不迭,暗想自己一番话原来是想先给自己找个依靠,哪知道竟又给自己惹上一个更难缠的冤家。
一想到卫公子那狠辣的手段和冷漠的表情,林秋风只觉得全身发麻,赶紧吆喝了一声,跃上青蝣王的身上,急匆匆的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也难怪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直还很冷漠的卫公子为什么一听到厉血的魂魄被鬼冥收走,马上就神情大变,御剑抛他而去。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他还没有想到的。
卫公子御剑急行,却并没有如林秋风所想的那样去云泽找鬼冥,而是奔向他的九狱司。
这一行原本不近,但卫公子心中焦急,已是顾不得耗费神力。
待回到了九狱司,卫公子来到大殿之上,神色巨变,身体如受雷击一样猛的颤抖,只见此时的九狱司哪里还有点当日他离开的模样。
长长的甬路上壁火已经熄灭,原本光滑的石壁此时如同被风暴摧残过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而整个大殿之上早已经是一片空荡,经历了五百年都未曾变过模样的陈设如今就像被人洗劫了一样,全然不知踪迹,就连那巨大的祭坛,都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推动一样,移动了位置,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三个深深的大坑,一切不再有原来的模样。
整个高台如同受到什么东西重压一样,竟硬生生的下陷了一大块。
这一切落在卫公子的眼睛里,如同一场噩梦一样。
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圆月之轮到底还是破封出世了,而这后果是多么的可怕,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鬼冥,一定是鬼冥……”卫公子此时面色苍白,半点的血色都没有,他眉头猛的一皱,再不理会这九狱司中的一切,转身向外走去。
此刻,这一切就仿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自从他见到鬼冥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早晚要与这人一争长短,这个人对于恢复圣教的辉煌,有一种无法想象的狂热,这种狂热远远超过了他一统圣教高高在上的野心。
在这种狂热的驱使下,他甚至可以用牺牲自己的一切来作为代价,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圆月之轮上面的秘密被鬼冥发现,那将会带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到那时候,整个神州必将陷入到黑暗当中。
这一切,只有卫公子最清楚不过。
因为,他就是这圆月之轮的守护人。
在没有等到那人出现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驾驭圆月之轮,谁擅自启动,都将给中原神州带来无穷的罹难。
卫公子走出九狱司,长吸了一口气,平了平急切的心情,他知道鬼冥虽然狂热,但却是城府极深,若没有八分的把握,他绝对不会有如此大的动作。
可笑自己还如同做梦一样,长青门的灭亡,分明就是鬼冥设的一个局,不然以鬼冥的手段,何以连一个厉血都安抚不住,所以要激怒厉血,所以要借刀杀人,这一切归结到最后,都是为了圆月之轮啊!
要知道厉血是如今硕果仅存的魔门元老,也只有他才知道圆月之轮藏在这九狱司之中。
当初即便是以厉血那样的狂人,也未敢来打这圆月之轮的主意,难道鬼冥已经知道了圆月之轮的秘密……。
可恨自己之前竟还有一死了之的念头,全然不顾这一身的重责,卫公子这些天浑浑噩噩的头脑忽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冷漠深峻的样子。
毕竟要面对的是如今被称为魔门第一人的鬼冥,他既然敢动了圆月之轮,就自然把自己算在了里面。
想到从开始到现在一步步的局,看似毫不相关,但最后的点却都交在了圆月之轮上面。
这个人,城府实在是太深了。
只是明知是如此,自己却丝毫不能有半点的退缩,卫公子此时苍白的脸上透着一股的死意,既然是自己铸成的错,就由自己来收场吧。如今以是生无可恋,莫不如与那狂人一决死战,也了去自己的誓言。
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令牌,不禁露出一丝的苦笑,终究还是等不到那个日子了,圆月之轮已经落入他人之手,看来自己要食言了。
青眉啊,你如今可能感受到我的深情……
他摇了摇头,放出神剑,一泓白华如水般清澈,迎风而展,瞬间化成一把宽长的利刃悬在卫公子眼前,他徐步踏上去,神力催动,神剑调转方向,腾空而起,直奔极西云泽方向而去。
空中,一道华光,转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