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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在旁人看来是赞誉,只是他本人却并不见得乐意顶着这个名号。
  赵瑾闻言,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勉强笑了笑。
  裴承珏看见她通红的泪眼时一怔,继而便叹了一口气,眼中不忍更多。
  “瞧我,一来竟就惹得大嫂难受,真是该打!”这时裴二婶一副懊恼模样,忙对赵瑾道,“大嫂可莫要伤心了,都说祸终福及,眼看着几个哥儿都长成了,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弟妹说的正是,好在几个孩子都懂事,叫我免了许多担心。”
  裴二叔跟着开口:“对了,说到几个哥儿,怎得不见志哥儿?如今这孝期三月都未过,出门可不像话。”
  赵瑾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志哥儿自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虽说来年不能下场科考了,不过他尚记得父亲教诲,日日苦读呢。”
  这时裴承允起身一礼:“因为父亲离世,大哥难受得紧,便一心扑在了书里缓解心中悲痛,故而今日母亲便未通知大哥见客,二叔莫怪罪,侄儿代大哥向二叔和婶娘请个安。”
  裴承州见状,也跟着起身行礼。
  裴二叔忙扶起他们:“允哥儿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一家人哪需得这起子虚礼?志哥儿愿意上进,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如何会怪罪,只要他知道好歹……唉,就行了。”
  “正是呢,出殡那日他闹的荒唐事……实在难看得紧。”裴二婶也接过话头,叹着气对赵瑾道,“大嫂不出门恐不清楚,志哥儿的名声……只怕再难挽回了,这孩子也是,同一个民女不清不楚也就罢了,怎得还在父亲的灵堂做出那等不孝之事呢,真是……”
  “行了!”裴二叔呵斥她,“在大嫂面前乱说什么,咱们志哥儿只是一时被美色迷了心窍,现在不是改过了么,谁家孩子没个犯浑的时候呢!”
  “对对对,瞧我这嘴!”
  裴二婶也面含懊恼,急忙找补:“咱们志哥儿再懂事听话不过,外头的流言也不必过耳,大嫂可莫要罚孩子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冷眼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赵瑾真想翻个白眼。
  “二弟与弟妹说的是,志哥儿也自知有错,那日回来在祠堂足足跪了小半个月,心里愧疚得很呢,我看着也有些不忍心了。”她叹了口气,“只要孩子知错能改,我就放心了。”
  无论心里怎么想,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给裴承志稳住人设,生母指责固然能将叉烧摁进泥里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设越稳,塌的就越狠啊。
  她可等着叉烧男主万人唾骂自食恶果的那天呢。
  她淡定的不像样,却叫暗搓搓拱火的裴二叔夫妻僵了脸。
  这……发展好像不对啊?
  好歹相处了这么些年了,他们对赵瑾的没脑子和愚蠢不说拿捏得准,但也差不离了,平素挑拨几句就能炸起来的人,怎么突然就佛了呢。
  还有这慈母模样是怎么回事,你赵瑾有这玩意儿吗?
  裴二叔反应快,忙应道:“正是如此,大嫂能看明白就好,如今侯府没了主心骨,一切都要靠大嫂支撑呢,以前那样……可不能了,都是好孩子,母子没有隔夜仇,往事消解便好,大嫂好生对他们,他们自不是不念着您好的。”
  说完,不等赵瑾回话,他就对裴承州几人道:“州哥儿你们可听见了?往事不必再提,以后你们可要好生孝顺母亲,莫要如你们大哥那样糊涂,你们父亲虽离世了,可二叔还在,若叫我知晓你们不孝母亲,忤逆不改,二叔拼着外头名声不要,也定要代你们父亲教子的!”
  他说的义正词严,俨然一个尽责长辈模样。
  只是十来岁的孩子,最是自觉自己长大能抗事的时候,最不喜的就是长辈“自以为是”的教训。
  裴承州脑子直,当即就皱了眉,只是说出的话却与裴二叔想的截然相反:“二叔岂能这样想侄儿,母亲那样好的人,侄儿怎会不孝顺?”
  “就是!”裴欢颜也不悦道,“我最喜欢母亲了。”
  “二叔多虑了,侄儿们与母亲本就没有隔夜仇,又谈何消解,母亲辛苦生我们一场,又从来一心为我们,孝顺母亲自是理所应当。”裴承允温声开口。
  见三人都竭力维护她,赵瑾面有感动:“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三人齐齐对她笑着。
  裴二叔夫妻这回是真傻眼了。
  怎么的,他们来可不是给这一家子培养感情添砖加瓦的!
  赵瑾移了性子也就罢了,总能当没了男人就想抓住儿子做依靠,可这几个孩子呢?
  那么多年的漠视,就能这么接受了母慈子孝不成?
  这才多久?
  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裴二叔险些大声喊出来,怒斥几个不肖子孙没半点裴氏先祖的血性!
  裴二婶脸色也青青白白的。
  这可怎么好,赵瑾不和裴承志闹起来,几个孩子不离心,侯府不乱起来,他们还怎么趁机谋划夺爵?
  只有大房无德,他们才能借此生事浑水摸鱼,可若大房安生过日子,他们哪还有机会?
  赵瑾余光瞥了他们一眼,心里好笑。
  原著里裴二叔夫妻俩也是这样挑拨的,原主爱面子,当然心里不痛快,也成功被他们挑起了怒火,最后没拗过裴承志,虽叫女主进了门,她却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女主身上,动辄刁难。
  她可不会这么傻了,就算以后要跟男主撕,也不能叫二房渔翁得利!
  最后到底是裴二叔脸色僵硬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揭过了这茬。
  裴二婶倒是还想挑拨离间,却不想裴承州几人压根儿不接招,叫她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赵瑾也没了心思同他们虚与委蛇,略聊几句就要端茶送客。
  裴二婶这才急了:“大嫂,其实今日我们来,实则是有一事想求大嫂。”
  赵瑾挑眉:“哦?有何事?”
  第27章 不就是欺负平阳侯死无对证么
  “大嫂知道,珏哥儿也不小了,前些日子咱们正给他相看人选呢。”
  说到这里,裴二婶叹了口气:“只是谁想大哥……唉,珏哥儿素来尊敬伯父,必要守够三年才肯再提婚事,更想届时再科考,可这三年后……谁知是何光景呢。”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赵瑾的脸色,只是后者脸色淡淡,看不出态度,她只能接着道:“孩子有孝心是好事,咱们也不能拦着,可到底不能看着他荒废了光阴不是?再说整日闷在府中还不闷坏了?所以咱们便想着给孩子找些事做。”
  赵瑾点头:“合该如此。”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
  见她赞同,裴二婶终于笑意真切了些:“只是大嫂也知道咱们的家底儿……这家里只是勉强保持开支罢了,若要叫孩子练练手,有个进项……这、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好先前大哥远去边疆前,曾提过回来将城东的文来笔庄过给珏哥儿,谁想大哥这一去……”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咱们也是日子实在艰难,这才厚着脸皮上了门,大嫂放心,这总归是大哥的遗志,咱们必不敢辜负的,必叫珏哥儿妥善经营,日后见笔庄,也如见伯父,铭记感念于心。”
  裴二婶一番话下来,赵瑾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她拍手叫好。
  看着不聪明,倒是会说话得很。
  也不知谁教她这么说的。
  又是卖惨又是拿平阳侯施压,软硬兼施,最后又动之以情,不知情的人听了怕都要怜惜三分。
  ——不用怀疑,她点的就是裴承州,个没脑子的这就感动上了!
  瞧瞧这挑的地方,也是会选得很。
  文来笔庄所制之笔皆为上乘,读书人无不趋之若鹜,便是不爱读书的,有了闲钱也总爱为书房添置一支附庸风雅,更有珍贵特品专供权贵,笔庄往来间皆是读书人,有身份有地位的更不少。
  除此之外笔庄兼售的墨纸砚也颇为名贵,放在清高自持不染铜臭的文人间是绝好的人情礼,裴承珏名下有笔庄也并不会堕了他的文人身份,反而更能添几分风雅。
  收益不菲又名声好听,还能借此结交人脉,这夫妻俩倒是为儿子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赵瑾心里冷笑。
  不就是欺负平阳侯死无对证么,好像谁没嘴似的。
  心念电转间,她面上浮现几分诧异:“文来笔庄?弟妹确定吗?”
  不等裴二婶接话,她就道:“可夫君出征前才与我说过,文来笔庄是要留给允哥儿的呀。”
  裴二婶一愣。
  赵瑾接着叹气:“这孩子功课总评不上个优等,夫君心里也着急,便想借着笔庄的文雅氛围熏陶熏陶他,好叫他开窍呢,只是不知这给珏哥儿一事……弟妹是从何得知?”
  裴二婶睁大眼睛,没了声音。
  大概是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应对这句话。
  这时裴二叔一拍脑袋:“哎呦,这还是之前弟弟同大哥喝酒时提起过的,想是未曾同大嫂说过,倒是生了误会,大嫂也莫要开玩笑了,笔庄名贵,您不愿割舍也在情理之中,弟弟明白的,自不会夺人所好。”
  裴二婶也反应过来,忙接话:“怎得就不算呢,大哥故去,他的遗志咱们怎能不顾?大嫂千万想开些,托词也不是这样个说法呀。”
  赵瑾道:“志哥儿有天分有前程,日后又能继承侯府,自不必我们担忧,州哥儿是要走武将路子的,笔庄给他也无益处,反倒是允哥儿,他身子骨弱,只能走文人路子,又不比志哥儿有天分,我们做父母的,怎能不为他计之深远?”
  她这番话有理有据,裴二叔夫妻俩心里已经信了这番说辞,毕竟他们是信口胡来的,就仗着平阳侯开不了口,哪里晓得人家夫妻俩早就商量过。
  只是说到这份上,就很尴尬了。
  裴二婶不死心,辩道:“笔庄给了珏哥儿,又不是不许允哥儿去了,他想要熏陶,随他去就是,咱们还能拦着不成?”
  赵瑾沉下了脸:“夫君遗志,我岂能随意更改?这话弟妹以后莫要说了!”
  裴二婶还想说什么,被赵瑾直接打断:“今日事忙,我就不留二弟与弟妹了。”
  裴二婶青了脸。
  裴二叔倒是还沉得住气,明白今日的算盘不成了,便笑着道别:“大嫂客气了,侯府事多,万望大嫂保重身子,若闷了就使人来府里说一声,叫夫人和兰汐来陪您说说话,欢颜年纪小,有姐姐一起玩闹也是个照应。”
  闻言,裴欢颜瞥了一直不语的裴兰汐一眼,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从刚刚裴二婶开口要笔庄开始,她就黑了脸,若非碍于是长辈,她高低得呛几句,此时再听到叫她一直讨厌的裴兰汐上门陪她,更是没了好脸。
  裴兰汐也不逞多让,不过她面上没表现出来。
  赵瑾点点头:“二弟弟妹慢走。”
  裴二叔笑着应下,便与裴二婶起身准备离开。
  倒是裴承珏对她拱手一礼:“今日多有叨扰,万望伯娘勿怪,改日侄儿再来给伯娘请安。”
  裴兰汐也跟着微微福身。
  赵瑾只微微颔首,没有多话。
  裴二叔看着精明,实则没多少手段,倒是这笑面虎一样的裴承珏是个心机深的。
  单说那看着父母为自己谋取利益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就是一般人拍马不及的了。
  读了书的人都自有一股清高在,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个个跟人似的,叫他们伸手问旁人要东西都跟要他们命一样。
  赵瑾都能想象得到,但凡今日这情形落到叉烧儿子身上,他能羞臊的脸通红,恨不能钻地缝里去,偏生裴承珏风轻云淡,沉得住气。
  看着二房一家走远,赵瑾没立刻回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