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实话并未叫五皇子生气,相反他还昂首挺胸,大笑出声:“那是,本殿下从来光明磊落,想办谁都不稀得遮掩,哪像他们,畏首畏尾丢人现眼!”
裴承州赞同点头:“正是如此。”
“不过背后是谁主使,可有眉目了?”五皇子话头一转。
裴承允接话:“大理寺还在查,顺天府也在旁协助,暂时尚未有结果。”
“靠他们?”五皇子目露鄙夷,“还不如自己查!”
显然他很是瞧不上这两个地方。
裴承允颔首:“我们自也要查的。”
五皇子点点头:“别指望那群尸位素餐的废物,真不知我父皇心不心疼每年那么多俸禄,喂条狗都有声响了,偏生有去无回还得反咬一口,还不如都给了本殿下,京城必定给他管的妥妥当当。”
闻言,便是心大如裴承州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给你?
京城怕不是药丸!
五皇子殿下除恩怨分明外,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有仇必报,而且一般不过夜,主打的就是个快意恩仇。
他不止自己搞,还极爱鼓动怂恿旁人搞,看热闹什么的简直是他老人家一生最爱,京城交给他,每日鸡飞狗跳都算国泰民安了。
正在几人谈话间,外头有小厮来报:“禀五皇子殿下,世子、三公子,大姑娘做了点心和药膳过来,正在外候着。”
闻言,屋内静了一瞬。
裴承允脸色未变,只是眼神微沉一瞬,裴承州却是直接皱起眉头。
五皇子上门的事眼下只怕整个侯府皆知,裴欢颜作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自该避嫌才是,哪有这样上赶着凑上前的道理?
便是她不懂事,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懂事吗?
倒是五皇子微微挑眉:“大姑娘想是来看子翼的,请她进来吧。”
他话一出口,便是裴承州两人你想阻止都没法。
小厮应声下去。
不多时,裴欢颜袅袅婷婷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
她发饰简单却优雅不俗,一袭嫩绿衣衫,上缀小颗珍珠,细软的腰间压着一枚质地精巧的玉佩,脚上软底绣鞋上是精致的蜀绣,顶尖还嵌着一颗饱满圆润的珍珠。
她长相本就偏娇弱,这身打扮着实将她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衬得整个人都俏丽活泼,明媚可人。
显然是用心打扮过的。
裴欢颜进来后看到五皇子,似乎惊讶一瞬,而后眼中慌乱一瞬,忙屈膝行礼:“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光临寒舍,斗胆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慌而不乱,加之她这番话,整个人落落大方又举止有度,一个知礼懂进退的大家闺秀形象瞬间活灵活现。
可在场哪个不是人精?
便是裴承州虽也算莽撞冲动,却并不傻,哪里看不透她的心思。
不知道五皇子来府,外头那一队侍卫和太监是没影了还是她瞎了,好端端看不到?
五皇子饶有兴趣,裴承州的脸色却愈发不好看了。
裴欢颜低着头有些忐忑,幸而五皇子没叫她尴尬太长时间就善解人意的开口:“不知者无罪,大姑娘不必往心里去。”
闻言,裴欢颜放下心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她接过身后丫鬟的食盒打开,一一放在桌上:“二哥身子虚弱,合该好生补补,臣女便做了些可口的点心和补身子的药膳送过来,殿下若不嫌弃,可尝尝合不合口味,不过药膳是二哥的,您可不能吃。”
说话间,她偏头一笑,眉眼间隐见狡黠,又多了些不知名的亲近,无端便能叫人心生好感。
不得不说,今日的裴欢颜是真的有些脑子在身上的。
五皇子扬唇笑了一声,不客气的拿起精致的点心就扔进嘴里,他不住点头:“不错,大姑娘手艺甚好。”
裴欢颜却并不居功,语带谦虚:“都是膳房嬷嬷教臣女的,粗浅手艺,比不得殿下往日珍馐,只叫您尝个新鲜趣味便是臣女之幸了。”
五皇子就爱听大实话——奉承话他一向当实话听。
他笑容更深了些,摇着折扇眉眼生风。
第67章 令妹……颇为有趣
裴欢颜也不多话,亲手盛了药膳送到裴承州手边:“二哥快些喝吧,莫要等药膳凉了,那可补不了身子。”
裴承州搁在桌边的手抽动一下,生气之余竟有些受宠若惊,抬头却正看到裴欢颜略带警告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憋屈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入口却一片苦意,舌尖都涩的发麻,激的他眼皮都抽了一下。
这特么是药膳?!
“二哥慢些,又没人同你抢,你若喜欢,我每日给你做一回便是了。”裴欢颜声音温柔又不失俏皮。
裴承州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接过裴欢颜亲手递过来的帕子,他面无表情的想着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
如果他真的有罪,请不要让裴欢颜来惩罚他。
五皇子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他的反应,还在兴致盎然的同裴欢颜说笑。
裴承州皱了皱眉,看向裴承允。
接到他的眼神示意,裴承允这才开口:“明日是周太傅的课,不知殿下功课可做完了?”
一句话叫五皇子唇边笑意瞬间消失。
五皇子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就烦一个周太傅——对,是烦,不是怕!
天杀的老不休的真敢跟他干,而他父皇甚至宁愿委屈儿子都不委屈糟老头子,五殿下只能给他三分薄面,意思意思捧他个人场。
裴承允这话可戳人心窝了。
他黑着脸起身:“今儿不巧,本殿下还有些小事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裴承州也挣扎着起身行礼恭送。
裴欢颜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只能暗暗瞪着裴承允,想要跟上去送却被裴承州死死拉住,于是回头使劲儿掐着他。
此时五皇子与裴承允已经走到了院外。
五皇子咬着牙,隔空用折扇点了点他。
裴承允依旧脸色淡然:“今日多有失礼,望殿下容谅。”
听到这个,五皇子顿时不气了,挑眉道:“无碍,只是你们侯府的下人是该管教管教了,本殿下来府却不知通禀主子,反叫姑娘家见了个正着,亏得本殿下是个脾气好的,不然非得给你平阳侯府再传出个污名不可。”
这就是挖苦了。
裴承允依旧颔首:“多谢殿下提醒,慎之一定谨记。”
慢悠悠走着,五皇子摸了摸下巴:“本殿下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便同你交个底,令妹……颇为有趣,若你我二人有幸结亲——”
他话没说完,裴承允眼神便沉了一瞬,不过转瞬就消失无踪。
“小妹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慎之虚长她一岁,却无甚大用。”他淡声道。
五皇子一把搂上他的肩,哥俩好道:“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我还不知道你?你若应了这桩婚事,侯夫人还能反对不成,我瞧令妹也乐意得很呢,你可别担心,就凭咱哥俩这交情,将妹妹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要尊荣给尊荣,要脸面给脸面,本殿下绝不说个不字!”
见裴承允摇头要拒绝,他摇了摇他的肩,拉长声音:“怎么样啊?大舅哥?”
“殿下莫要闹了。”裴承允微微笑道,“小妹才十三,且尚在孝期,实在不宜谈婚论嫁。”
这话也就是托词。
五皇子自然听得出来,他摇了摇头,也不生气,反倒挑挑眉,对裴欢颜更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裴承允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话。
送走五皇子后,他便回了宁安院。
裴承州正急忙抱着手臂呼气,眉头皱的死紧:“臭丫头下手没轻没重,不知道你二哥我细皮嫩肉么……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活该!”裴欢颜冷哼一声,“敢挡我的姻缘,掐你几下都是轻的!”
“什么姻不姻缘,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知不知羞,还上赶着跑人家跟前来卖弄,真当谁是蠢货,看不透你那点算盘!”裴承州反唇相讥。
“看透又如何,我这样一心一意爱慕他却演技手段都拙劣的姑娘,不正好戳中了男人心里那点子虚荣么,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没见他乐得陪我演?”裴欢颜有理有据。
“你爱慕他?”裴承州瞪大眼睛,“乖乖,我可真没看出来!就看出来你馋人家身份了。”
“爱慕如何界定?由你界定吗?”裴欢颜丝毫不惧,“我爱慕他俊美的容貌,爱慕他天潢贵胄的身份,爱慕他能带给我尊荣,谁能说这不算爱慕!”
“……”
听着里头的话,裴承允捏了捏眉心。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心疼妹妹多一点,还是心疼五皇子多一点。
一个两个的,没有感情,全是贪利。
他缓缓走了进去。
裴承州一看见他,立即扬起手臂叫苦:“三弟你瞧瞧,这妹妹还能不能要了,为个男人这样折磨亲哥哥,八字还没一撇就胳膊肘往外拐,这要成了还了得?”
看见手臂上的青紫,裴承允皱了皱眉,淡淡看向裴欢颜。
裴欢颜下意识坐直身体:“不是,三哥你别听他瞎说——”
“你干的?”裴承允看着裴承州胳膊上的青紫。
“是,可是我——”
“回去抄礼记。”裴承允打断她的话。
“……凭什么?”裴欢颜不服。
“长幼有序,你今日本就莽撞冒犯贵客,还虐待兄长,罚你抄礼记有何不对?”
“虐待?”裴欢颜指着自己,不可置信。
裴承允眼风一扫:“药膳是什么?”
裴欢颜心虚的移开视线:“就……就是药膳啊。”
“呸!”裴承州头一个不答应,“这玩意儿要是药膳,老哥我头拧下来给你踢!”
面对两人的凝视,裴欢颜撑不住,终于小声开口:“是……是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