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是可以在爱里成长的。
庆功宴后第二日,赵瑾正问着裴羡这一季的新衣裳要什么样式,就听下头来报,二老爷夫妻来了。
“二叔?”裴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父亲回来后,二叔好像从未上过门。”
赵瑾点头。
只有裴承珏来看过裴西岭一回,此外二房再没人上门。
裴二叔的想法不难猜,无非是明白自己背后做的那些勾当实在不堪,偏偏裴西岭活着回来了,他也怕被清算。
今日上门,想来是知道躲不过十五了。
赵瑾对裴羡道:“我去瞧瞧,你先回去上课吧。”
“是。”裴羡点头。
赵瑾走到正厅时,裴西岭已经到了,正坐在上位听裴二叔尴尬解释。
“听闻大哥未死,弟弟真是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夜就给列祖列宗上了香,恨不能立时见到大哥,只是衙门里事忙,大哥刚回来也需进宫各处走动,弟弟只能按捺下激动不能自已的心情,先等大哥忙完,幸而今日休沐,听闻大哥在府,弟弟便忙带着夫人来给您请安了,还望大哥莫要怪罪才是。”
昨日庆功宴毕后已经深夜,建文帝下令今日罢朝休沐。
裴二叔这借口倒也找的不错。
只是裴西岭却只点了点头,没有搭腔。
裴二叔有些尴尬,正巧见到赵瑾进来,他忙起身行礼:“见过大嫂。”
裴二婶忙跟上。
赵瑾笑着点头:“二弟与弟妹不必多礼。”
“给大嫂请安,哪就当得上多礼。”裴二叔笑着回了一句,奉承之意简直要溢出正厅。
“正是的正是的。”裴二婶也忙搭腔。
赵瑾走到主位另一边坐下,便开口道:“今儿倒是稀奇,二弟与弟妹过府,可是有何事?”
“瞧大嫂这话说的,没事弟弟就不能来给大哥大嫂请个安,叙叙旧了?”裴二叔笑着道。
“二弟才是说笑,过去这大半年,二弟可没上门几回,想来是平日事忙,咱们自不好耽误你的时间。”赵瑾一点都不客气。
能抗事的人回来了,她可不会再顾头顾尾,连撕破脸都要思量再三。
反正现在有裴西岭兜底。
裴二叔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些挂不住了:“大嫂误会了不是?那时都以为大哥战死,大嫂寡居在府,弟弟如何方便时常来往?只能关注着侯府,不叫大嫂和侄儿们被欺负了便是。”
“原是如此。”赵瑾微微挑眉,“倒是我误会二弟了。”
裴二婶赔笑道:“可不是?大嫂可误会咱们了。”
赵瑾点了点头,又翻起旧账:“可巧,前儿我刚见了文来笔庄的管事,近来生意倒是不错,允哥儿明显读书也长进许多,倒是该多谢二弟割爱,才有了他如今的成绩。”
这就属于是生拉硬套了,话题转的极其生硬。
在听到她提起文来笔庄时裴二叔就眼皮一跳,等听完了她一番话,心里更是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裴西岭疑惑开口:“割爱?”
赵瑾点了点头:“二弟说侯爷曾与他说起过——”
“大嫂!”裴二叔忙截住她的话头,眼里也带上慌乱,“想是弟弟记错了,大哥贵人事忙,哪会记得这等微末小事,只要州哥儿如今长进,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见他这怂样,赵瑾也没了同他掰扯的心思:“你说是便是吧,我院里还有事,便不同你们多聊了。”
说完,她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反正她给出的名单上,裴二叔出现了不止一次,裴西岭但凡不蠢就该知道他往日尽心提携的弟弟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白眼狼。
装的跟个人似的,也不能是真的人。
见赵瑾这样不给脸面,裴二叔夫妻俩脸色也有些僵硬。
可下一瞬就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略带凉意的视线。
第139章 是黛莎郡主?
裴西岭不是蠢人,他们三言两语,他也能推个大概出来。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心寒。
枉他自诩眼力过人,却从未看清过身边的是人是鬼。
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在他身死不过两月间便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往日尽心提携的弟妹二人在他死后便翻脸不认人,对他妻子漠视不及,还要落井下石,算计爵位。
就连他视若知己的林副将也是……
人生之失败,莫过于此。
“……大哥?”见他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裴二叔心慌更甚,额间也隐隐有冷汗冒出。
裴西岭回过神来,冷冷看向他。
心有郁结,就要发泄出来,忍一时之气,伤半身康健。
这不是他该得的。
想罢,他利落起身。
“大哥大哥……”裴二叔见鬼一样看着他从角落里变戏法一样找出根手臂粗的棍子,吓的磕磕绊绊起身,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呀,别、别动……”
熟悉的棍子,熟悉的表情,瞬间叫他想起了幼时被武力支配的恐惧。
裴二婶还云里雾里,这棍子一看就是吓唬人来的:“你怕什么,大哥还敢真打你不成?”
他咋不敢呢?!!
裴二叔连连后退,都没空回裴二婶的话。
裴西岭大步走向他:“这是先前杖责不孝子的棍子,想来你也会满意,不必谢我,长兄如父,这是我分内之事。”
裴二叔见说不通,下一瞬拉起裴二婶就跑。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棍子就直直落在了他背上,还特意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了裴二婶,裴二叔只能放开裴二婶的手,自己嚎叫着满屋子跑。
外头,管家站在门口,听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叫声,眼神微有动容。
果然侯爷回来后,这府里都有生气多了。
赵瑾在知道裴二叔挨打的消息时,裴西岭已经来了正院。
她坐在桌前看着他,微微挑眉:“侯爷打了二弟?”
裴西岭点头:“他品行不端,我该替父亲教导他一二。”
赵瑾仔细端详了他一眼:“侯爷好像并不伤心?”
从记忆来看,这位虽然面冷,但对认定的家人还是很好的,尤其是那一双嫡亲弟妹,即便知道他们能力扶不上墙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先是裴承志,再是裴二叔。
赵瑾很想知道现在裴西岭的精神状态。
“品性有瑕是他之过,而并非我,因为旁人的过错惩罚自己,这不是明智之举。”裴西岭淡淡道。
赵瑾眼神微妙一瞬。
裴承志那样畜生,裴西岭也只认为这是前者劣根依存,而并非他的教养问题,对裴二叔也一样,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错,如果有问题,那一定是旁人的。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责怪别人。
这套现代人的养生大法,显然跨越时空的裴西岭也理解的很透彻。
从不精神内耗,这就很好。
她看着裴西岭的眼神终于带上了些欣赏。
“侯爷来正院,可是有事找我?”
裴西岭肃着脸科普:“正院是我夫妻二人院落,而并非夫人一人独有。”
赵瑾点点头:“所以侯爷有事吗?”
裴西岭沉默了一瞬,还是道:“州哥儿与允哥儿的婚事不急,可叫他们先参加科举,待榜上有名再行说亲。”话落,他顿了一下,“若夫人执意先相看,烦请先同我商议人选。”
裴承州现在是世子,便是裴承允的婚事也不能轻忽,裴西岭风头正盛,打上几个孩子主意的人家并不少,结亲人选更要慎之又慎,免得牵连到前朝朝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瑾也明白,只道:“我也觉得不急,先立业,后成家。”
裴西岭点头。
在正院坐了片刻,他便离开了。
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一如从前的下人们,他心中情绪难得有些复杂。
怎么可能不伤心。
他不过同从前一样出去打了一回仗,唯一的变数就是多了个假死,回来却像是变了天一样。
长子跟外头女人跑了,养了十三年的闺女不是自己的,一心提携的弟弟妹妹原是个势利的白眼狼,就连媳妇儿都好像换了个人……
思来想去,竟只有双胎儿子最贴心。
想到这里,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到底不是人人都同他一样品行忠直,刚正不阿。
他想了想,随手拦住一个小厮。
“侯爷有何吩咐?”
“去叫世子和三公子来前院书房。”他道。
左右无事,便考校考校功课吧。
爱他们,就要对他们的功课和前程督促负责。
“是。”小厮忙往宁安院的方向去了。
正院这边,赵瑾则继续看账本,虽然暂时和离不成了,不过自己的事业还是要搞起来,事事都靠男人,只会连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好在如今她的胭脂铺子生意极好,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她已经在计划着扩大规模了,还有其他铺子,先前给了计划书,现在成效也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