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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谢不谢。”
  赵瑾掩唇忍笑。
  第316章 云川伯
  程尚书与云川侯两桩事没过几日便有了结果。
  ——因为两人为对方提供的证据都太过齐全,叫刑部省了不少力气,只需探查真假便罢。
  云川侯世子强占良田百亩属实,草菅人命也属实,且不知是刑部查得深还是程尚书那边证据给得足,还顺带查出了他曾暗害同窗致其残疾无缘科考,以及欺压百姓等劣迹。
  种种罪行下来,直叫建文帝怒斥其恶行昭著,不堪为人,当场被判了斩首示众。
  据说听到这个消息的云川侯直接就晕了过去,建文帝也没放过他,以教子不善为由,直接降侯为伯,此后只剩云川伯。
  而程尚书也不逞多让。
  他贪污是事实,且据刑部查证,很可能不止这些。
  只是他却迟迟没被判——因为他又被弹劾了,这回问题比贪污更严重。
  江陵今年又发过一回水灾,当时大家皆以为是天灾,朝廷该派遣应援的人和物资也早早去了江陵,没人提起过这场水灾的缘由,实则却是三年前工部督建堤坝时偷工减料,才致洪水冲毁堤坝,损毁房屋无数,更死了上百人。
  当初此事不知为何被压下,如今终于被御史中丞当庭揭露。
  据说是因为他那外出游历的幼孙途经江陵,偶然从百姓的怨声载道中得知此事,几番查探属实后便赶忙回了京城,禀报此事。
  建文帝当庭震怒,立即叫刑部与大理寺协同严查此案!
  那御史中丞家的小公子做事周全极了,连证人证物都悄摸摸带回了京城,被建文帝召见后便将他们送去了刑部协助查案。
  此案非同小可,建文帝震怒是正常,近日连京城都有些风声鹤唳,大家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尸位素餐!读书人之耻!”裴承州异常愤怒,“秦王世子当初真是没说错,这群人占着位子也便罢了,竟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简直毫无人性!”
  话落,他反应过来了什么,没再说话。
  秦王世子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不知可有猜到他嫡亲的外祖父也在这“尸位素餐”之列。
  裴承允脸色也带着凝重:“若坝建得完好,今年许便不会有此一难。”房屋财物损毁倒是不要紧,可上百条人命,竟说没就没了。
  “若此事属实,程尚书死不足惜。”裴羡开口,“还有那群官官相护,刻意隐瞒不报的人。”
  此事若查实无误,朝廷势必要经历一茬大清洗。
  “对了,还有大皇子……”裴羡迟疑着看向她。
  “还不到时候。”
  说话间,裴西岭大步进来。
  三个孩子忙起身行礼,裴西岭无所谓地挥挥手,走到赵瑾身边坐下,顺势抱过如意。
  见是熟悉的亲爹,如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赵瑾也点头:“此事还有得磨,先等程尚书栽透了吧。”
  若推动过快痕迹过重,反而要叫上头那位疑心是否另有隐情,不利于程尚书定罪。
  赵瑾庆幸建文帝是位明君,便是没有达到爱民如子的程度,至少百姓是被他放在心上的,否则凭借着二皇子和秦王,程尚书许还会再有翻身之日。
  也幸而建文帝对此案高度关注,刑部与大理寺相当于半透明审讯,叫有心人连小动作都无处遁形。
  “近日无事少出门。”裴西岭对他们道,“他们不难猜到是我,若狗急跳墙,你们恐有危险。”
  柔嘉长公主夫家安远伯府的嫡女嫁了御史中丞的长孙,二皇子与程尚书很容易就能猜到背后是谁。
  几人都点头。
  只有裴承州问:“那我去隔壁周府,算出门么?”
  裴西岭转头看他,冷声开口:“要不要为父开个小门,以供你更方便出入隔壁?”
  裴承州一脸“你别逗我”的表情:“开个小门出去那也到不了隔壁啊,周府与咱们还隔着一条路呢。”
  裴西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裴承允替他说出了心声:“心野了,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裴承州哼哼两声:“相思之苦,你一个没媳妇儿的懂什么!”
  裴承允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裴承州挑眉一笑:“哥有主了,也很快就有媳妇儿了,不像你,啧啧……”
  裴承允没理他,他反倒更来劲儿了,凑到他身边问:“孤家寡人的滋味儿好受不,连个念想都没有,你唔——”话没说完就被堵了一嘴点心。
  见糕糕眼睛发亮地使力去够自己沾着糕点碎屑的手,裴承允快速拿帕子擦了干净。
  糕糕好不容易够到他的手,却没再看见碎屑,不由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眼睛还盯着裴承州吃着点心的嘴不放,可怜巴巴的。
  裴承允拿起铃铛绣球逗他玩了片刻,他才露出笑脸。
  见裴承州转而问起了此案细节,裴羡也有些感叹:“听说今日早朝时秦王还在为程尚书掩饰罪过,我原以为他直率有为,是个真性情的人,未想他竟也只论亲疏不论是非。”
  赵瑾道:“他那个位置很难看到民生疾苦,高高在上惯了,自是不把人命当人命的。”
  秦王的确忠心,可他忠的是建文帝,不是这江山社稷,更不是苍生百姓。
  赵瑾虽然仅同他接触过几回,但秦王这个人,直率外表下的傲气与说一不二是掩饰不住的,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少之又少,苍生百姓甚至都不能入得他眼。
  裴羡沉默了片刻。
  也许她看人的眼力要多练练了。
  第317章 状告秦王以权谋私,杀人灭口!
  程尚书一案人证物证俱在,不过在秦王的再三阻挠下,刑部与大理寺无法,只能延后再继续查。
  不过秦王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此案由建文帝直管,便是他也插不上手做什么。
  外头对此案议论纷纷,不过压程尚书逃不过这一劫的人在大多数。
  那证据没得洗。
  又一日早朝时分,朝中照例提起程尚书贪污一案,争吵不休。
  这时,一位白衣染血的男子跌跌撞撞却速度极快地往皇宫方向跑来,蓦然击响了登闻鼓,值守的侍卫迅速走到他身边问话。
  他身后不远处,几个打扮普通的高头大汉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在敲响登闻鼓后,那男子便被带了进去,先行杖责——当众击登闻鼓者,无论身份缘由,都需庭杖三十。
  过后他才被带去了金銮殿。
  看到来人,多数人神色不解,只有秦王脸色微变,看向他的眼神陡然冰冷许多。
  后者并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地走至中央跪下:“学生裴承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纵然白衣染血,后又因庭杖伤上加伤,他却依旧努力维持端正仪态,只是面色发白,额间隐隐冒汗。
  上首的建文帝琢磨了一下这名字,很快便想了起来:“平阳侯的侄儿?你敲响登闻鼓所为何事?”
  裴承珏强忍身上伤口的刺痛,定声开口:“回皇上,学生要状告秦王以权谋私,杀人灭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百官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建文帝眼眸微眯:“污蔑皇亲贵族,你可知是何罪?”
  “回皇上,学生知道,但学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污蔑。”
  “哦?”
  裴承珏高声回道:“回皇上,程尚书于江陵水坝督造不利一案的确属实,江陵按察使亦有参与,只为贪墨银两,而秦王明知其恶行,却不加劝阻反以势压人,为其善后遮掩,造成数百人丧命,灭口三位不同流合污之清官,数罪皆属实!”
  闻言,有人低低吸了一口气。
  秦王手指微动了一下,看向裴承珏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裴西岭往前走了一步,惊醒了秦王,他双手顺势紧握成拳,没再动作。
  建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你是从何得知,可有证据?”
  “因为学生也是被秦王灭口的人之一,只因学生曾在他胁迫下前往江陵,将此事压了下去。”
  “放屁!”秦王瞪着眼反驳,“本王何时胁迫于你?!”
  “所以王爷是认了灭口学生一事了?”裴承珏立刻回道。
  秦王脸色顿时铁青。
  “本王从未见过你,何谈胁迫灭口?本王手下能人亦无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值当本王委以重任?!”
  “学生不才,的确入不得秦王的眼,只是谁叫学生曾写过几篇关乎水利的策论,得了您与程尚书的青眼,而后您二人便以学生父母之命为胁,逼得学生不得不为您效力。”裴承珏抬眼看他,“也亏了您有个好儿子,秦王府所谓能人在京城人面前过了个遍,哪里还能远走江陵为您的岳父善后?”
  他话落,文武百官多数已经渐渐趋向确定。
  秦王的心腹有哪些……咳,托秦王世子的福,他们还真知道不少。
  当然秦王肯定不止这点人,可裴承珏的才气与能力大家都有所耳闻,再加之他身份也尚可,他们要是秦王,也会选择用他。
  一个世家公子的悄然离京比一个不知暴没暴露的心腹离京更为稳妥。
  ——主要是这些年秦王为程尚书做靠山的事实太过铁,程尚书督建水坝不利一案已经铁证如山,要说秦王曾为他善后那简直不要太正常。
  而灭口就更不用说,秦王干得出这事。
  秦王则冷笑一声:“仅凭几篇策论就得了本王青眼?你在做什么梦?!以你父母之命相胁,只为叫你为本王做事?竖子狂妄,旁人却都不是傻子!”
  嗯……
  他口中的“旁人”脸色各异。
  仅凭几篇策论就吸引到秦王和程尚书好像的确有点扯。
  但其实大家也没那么想知道到底是谁主动的,反正这两人后头勾搭成奸是没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算是裴承珏主动贴上去的,可秦王接了,还叫他干出这些事是事实,那就够了。
  裴承珏还没说话,四皇子先开口了:“皇叔,逮着无关紧要的扯来扯去可没意思,现在重点也不是您有没有用过他,胁迫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