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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安两位御史实在死得冤枉,大皇子太疯,这二位性子又过于忠烈,他实在反应不及,竟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了。
  赵瑾见状,握了握他的手:“人力左右到底有限,当今布局时便也该想到有这一遭,百官死伤不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皇子只要不傻就不会杀尽百官,建文帝给裴西岭解药的初衷应该也只是预防万一,不能千钧一发之际却无人可用,有备无患到底保险些。
  只瞧今夜便知道实际只需要一个秦王世子就能搞定一切了,裴西岭实际上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想到这里,赵瑾眼神微嘲:“秦王好命。”
  裴西岭道:“秦王世子付出的代价不小,秦王便是不死,以后也绝翻不出大浪。”
  “一朝跌落云端,更可能会有无数仇家追杀,或许余生都不得安宁,也不知是叫他死了利落,还是生受着罪更解气。”
  “端看他所求为何。”
  秦王所求?
  大概是儿子余生荣华权势皆掌在手,肆意而活。
  赵瑾琢磨着秦王这个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那就诛心了。
  可惜秦王世子,摊上这么个爹,前半生守愚藏拙,后半生仓皇度日。
  他本可以是这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之一。
  赵瑾叹了口气,转而说起了旁的:“对了,大皇子妃为何会武,你知道么?”
  “杜坚说似乎是因为大皇子妃幼年长于外祖家三年之故。”裴西岭道,“范氏乃诗书世家,但喜同武将联姻。”
  赵瑾这才想起来这茬。
  “大皇子能在短短一年便练出如此规模的私兵,大皇子妃功不可没。”裴西岭又道。
  “她……倒是投错了胎。”赵瑾沉默了好半晌,才道。
  这个时代对女子束缚极多,若她投为男儿身,战场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裴西岭也深深点头。
  大皇子妃是上阵杀敌的一把好手,便宜大皇子实在可惜。
  “不过我观她今日似乎也颇有些奇怪,不想杀人,对于大皇子造反之事也……无悲无喜?”
  裴西岭想了想:“或许她看透了大皇子并无多少胜算,不愿徒增杀孽吧。”
  赵瑾若有所思。
  裴西岭感叹道:“明知结果还愿意陪大皇子走这一场,若今夜换做大皇子,许也是宁死不降的,大皇子妃……深情如斯啊。”
  赵瑾顿了一下。
  是恋爱脑看谁都像恋爱脑吗?
  见赵瑾站起身来,裴西岭下意识抬头:“你做什么?”
  “睡觉。”
  “……是该睡了,明日还有的忙。”
  躺到床上,赵瑾忽地问他:“今夜那队禁卫军装扮的,真是龙鳞卫?”
  说起这个,裴西岭眼神复杂,似感动又似无奈:“是,当今实在心大,龙鳞卫乃天子近卫,怎可随意派出宫护百官?还是在今夜这样乱象频出的时候。”
  是啊,大皇子再蠢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造反,豢养的私兵更不在少数,且谁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别的底牌未出。
  在这样堪称生死之际的时刻,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竟将自己的保命王牌派出宫护百官……任谁身处今日那般景象,只怕都说不出个不感动来。
  只瞧裴西岭这般模样便知,感动得都跟什么似的,只怕心里忠君之心都要更坚定三分。
  便是对建文帝一直存有防备的她,都难免心有触动。
  或许他此举有收买人心的嫌疑,可君子论迹不论心,事他做了,便当得感激。
  也可见他对秦王世子的信任。
  今夜若秦王世子有半分异心,事态发展都不会受控制。
  杂七杂八慢慢想着,赵瑾终于睡着了。
  翌日,关于大皇子造反一事也迅速传的沸沸扬扬,连百姓都迅速知道了。
  不过得益于建文帝部署得当与秦王世子相当给力的缘故,昨夜被祸害的只有百官与其家眷,便是后头朝局动荡朝堂洗牌,对百姓却没有丝毫影响,只怕连个水花都不会见。
  也正因昨夜身处其中的百官与其家眷太多,这群人但凡嘴闲着就没有不骂大皇子的。
  只是还没等骂完,又一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
  ——秦王昨夜于刑部牢中自尽。
  昨夜回去后大家也稍微复盘了一下,大皇子造反很好看透,秦王世子剿叛军也很容易看透——既然不是为了造反,那大概率就是为秦王了。
  而正在性命可保的当口,秦王却自尽了……
  不知秦王世子是何感想。
  此时,由秦王以血为墨写就的亲笔书也陈在了建文帝案头。
  上面罗列了秦王自己做过的所有罪名,聊过了先帝朝时与建文帝相互扶持的往事与情谊,又坦言自己错事做尽有负皇恩兄恩,愿以死谢罪,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臣弟罪无可恕,唯一子挂念于心,只愿其前路坦荡,终岁平安,不被罪父所累。
  意思很明显了。
  秦王世子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的,这些足以保他余生安稳,甚至更进一步。
  换他一条命,不划算。
  建文帝看了两遍这陈情书,终是叹了一口气。
  第335章 歹竹也出好笋呢
  知道秦王自尽的消息后,五皇子便立刻去了乾清宫。
  彼时刑吏两部尚书刚离开——秦王世子与他们连夜处理大皇子余党,直到这会儿才勉强收尾,被特许不必上早朝。
  “参见父皇。”五皇子拱手请安,继而轻声问道,“不知明煜可在?”
  “后殿。”建文帝摆摆手。
  “谢父皇!”
  五皇子迅速告退,去了后殿。
  秦王世子正站在栏杆处遥遥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昨夜凌晨下了一场雪,此时此刻覆盖得房屋地面都是一层雪白,更添三份寒意。
  他不知站了多久,手都冻得通红。
  五皇子犹豫了一下,站在他身侧,却不知该说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是刑部的方向。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不去看他么?”
  “不去。”许是久未说话的缘故,秦王世子声音有些干涩。
  五皇子点点头:“也是,皇叔素来好面子,大抵不愿你看到他狼狈模样。”
  秦王世子眼睫颤动一瞬。
  又沉默片刻后,五皇子接着开口:“其实想想也能理解,皇叔那样傲气的人,又岂会容自己泯然众人,受尽嘲讽与奚落,他一时想不开,干脆了断也在情理之中。”
  “……我知道。”
  五皇子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不会甘心失去一切,我知道他不会愿意连累我,我也知道在昨夜事变后,他必会毅然选择自尽。”秦王世子扯起唇角,笑意微嘲,“我早知他什么德行!也早防着他这一手!”
  “那……”五皇子张了张嘴,心绪复杂难言。
  秦王世子忽地想起昨夜大皇子妃的话:“技高一筹,无话可说。”
  五皇子顿了半晌,才道:“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
  秦王世子沉默片刻,陡然冷笑出声:“我拼了命换来的军功,倒不必便宜他了!”
  话是这么说,他眼眶却红得厉害。
  五皇子拍了拍他的肩,沉沉叹了口气,偏头便看到不远处气喘吁吁的七皇子和眉头微皱欲言又止的六皇子。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神色。
  秦王世子不知听没听到动静,一直没回头,连身形都没动一下,像尊雕像般定定站着,笔挺的背影孤寂得厉害。
  御书房外,建文帝刚走出来,便看到步履匆匆的四皇子迎面而来。
  他没说话,指了指后头。
  四皇子瞬间意会,远远朝他拱手一礼,便往后殿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建文帝眼神复杂:“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杨德业小心接话:“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哪有不关心在意的。”
  建文帝静默了半晌,才轻叹出声:“是啊……”
  他没再开口,抬步往金銮殿去了。
  今日早朝百官异常活跃,即便昨晚没睡多久都异常激愤,不带脏字的抨击可能早就去投胎了的大皇子,更对其余党重拳出击。
  包括被秦王世子打碎膝盖的那群软骨头。
  提起大皇子,建文帝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伤感,却转瞬变得坚定冷寒。
  那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却总叫了他父皇二十多年,对他之死痛心在所难免,可若再来一回,他依旧会如此选择。
  一个早有反心且付诸行动的儿子,必要以绝后患。
  建文帝面容更冷了几分,静静听着百官愤怒的参奏。
  在他们的争取下,大皇子及其余党一律处死,后者九族也未能幸免,尤其是叛军数目颇为庞大,虽然昨夜被秦王世子灭了个干净,不过九族也要连坐,建文帝扫了一圈人,最后交给了大理寺。
  ——目测大理寺这个年都要过不好了。
  乱臣贼子处置了,接下来便是封赏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