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俨然,人人尽乐,可见工部是用了心的。”裴羡四下瞧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高兴。
赵瑾笑道:“京城的善恩堂是工部修葺,天子脚下,还是皇后亲示,他们想不尽心也难。”
“也是。”裴羡看着四周,“不过他们倒警醒得很,善恩堂的修葺少了工部往日华丽舒适的风格,反而偏向朴实无华,颇有民间农乐之气。”
“工部尚书亲自督建,自不会出错。”若连帝后的脉搏都摸不准,工部尚书这几十年也算白干了。
裴羡一笑:“只愿外地善恩堂也能如此尽心。”
赵瑾道:“即便没有京城条件好,也绝不会差到哪去,你尽可放心。”
这笔钱,敢贪的没几个。
善恩堂地方很大,两人走了一刻钟也没走到头,倒是沿路遇见的百姓不少,看见她们俱都齐齐感谢。
他们不见得认得赵瑾和裴羡,却得益于皇后的宣传,知道自己能有个庇护之所是因谁帮扶之故。
不止赵瑾两人,便是后头进来的不少命妇们也得到了百姓们真心实意感激涕零的谢意,叫她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于是在终于走到皇后跟前时,还有不少人在琢磨着要再捐一笔钱出来呢。
善名是实打实的,自己男人儿子隐藏的官途好处也是存在的,甚至她们自己的名声都好了不少,百姓的感激更叫她们心里熨帖非常,钱掏的便也格外爽快。
皇后将宴会地点选在这里,要说没点心思也是假的。
“臣妇该谢过皇后娘娘,若无您指点,臣妇至今竟都不知还有百姓受着如此苦难,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帮助他们,幸有皇后娘娘如明灯指正,叫臣妇通晓民情,也有了帮助百姓之道。”出乎意料的,说这话的是一向刻薄的定南伯夫人。
她话落,崔意也站出来道:“臣妇此后也当谨遵善道,将此善举延续下去,叫我大齐百姓都衣食无忧,有枝可依。”
“臣妇也是,多谢娘娘指点。”
“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句句既表忠心,又明善心。
皇后脸上笑意更深了许多:“你们有此善心是好事,本宫替百姓谢过你们。”
今日气氛格外和谐,到了午膳时分,膳食也都送了上来,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格外简单,可以说是清苦,瞧着半点都不沾荤腥。
皇后率先道:“我们素来高坐雅室,享山珍海味,但与此同时却依旧有不少百姓食不果腹,连最简单的清粥小菜都是妄想,今日请诸位同尝,体会百姓之苦,愿此后更念及百姓奉养之恩。”
不少人大抵是真的从未吃过,甚至见过这样简单朴素的膳食,此刻俱都面带惊讶。
她们可能知道百姓过得苦,但心中是没有具体概念的。
今日大抵是称得上大开眼界。
赵瑾笑了一下:“百姓日子艰苦,我等今日尝过其苦,日后自该规训自身,以身作则。”
她这话都算说得轻了,就现在桌上那些饭菜也是善恩堂这等百姓曾经吃不起的存在,皇后对她们够友好了。
她话落后,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说着客气话。
吃下这饭菜的一刻,许多人脸色都微不可查的一顿。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怎会吃得惯清粥小菜,还是没被精细烹饪调味过的。
不过碍于皇后自己也在吃,面色还淡定得很,众人这才食不下咽的跟着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有些人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百姓不易,有些人则对清粥小菜嗤之以鼻。
不过俱都面上都装的好看,妙语连珠不绝,又不失对百姓的体恤之心。
定南伯夫人还特地问了善恩堂的百姓们有没有吃到,得到皇后肯定的答案似乎才放下心来。
一顿午膳用完,由于皇后的带头空盘,下头也没几个敢不吃完的。
都是按照人头定的分量,没多的浪费,若吃不完,那可有得叫有心人说嘴了。
漱口后,众人陆续起身。
“砰——”
正在这时,一道身体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传来。
众人吓了一跳。
“韩二少夫人?”有人立即反应过来,忙就要扶起地面上的琳娜。
安远伯夫人懂医,见状便走上前,为琳娜把了把脉,却在片刻后脸色微妙了起来。
皇后问:“如何?”
“大家都很关心韩二少夫人的身子,大嫂只管直说便是。”柔嘉长公主似乎看出了些门道,本着不怕事大的精神也开口道。
“左不过是吃不惯这清粥小菜,到底是图尔来的,这孩子水土不服得厉害呢。”韩夫人笑着开口。
她话音刚落,安远伯夫人还真就如实说了:“我瞧着不像呢,少夫人明显是忧思过度,心有郁结,且身心俱疲之故,方才晕倒也是亏了气血的原因。”
这话深意可就更足了。
甚至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目光都移向了赵瑾。
忧思过度?
忧的是谁,思的又是谁呢?
韩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难看一瞬后才堪堪回转过来。
在众人心思流转间,安远伯夫人已经手快的将琳娜弄醒了。
她一睁眼就听见了定南伯夫人不怀好意的话:“忧思过度?少夫人日日与夫君相对,这忧思之言……怕不是另有其人?平阳侯夫人以为呢?”
还未等赵瑾说话,琳娜就忙开口:“我忧思的自然另有其人,远在图尔的兄长和母亲,已故父王,哪个不值得我忧思?”
定南伯夫人被怼,脸色却微妙起来。
这话……兄长母亲没错,图尔王那是能随便想的么?
可就是他一力挑起的大齐图尔之战。
——这琳娜一如既往的蠢。
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着。
琳娜在被韩夫人瞪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脸色变了一下。
安远伯夫人倒是帮她说了一句话:“少夫人不止忧思过度,还是心有郁结,身心俱疲多些,只恐心中难捱,日夜难受呢。”
琳娜闻言,眼睫忽地一颤,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正在皇后欲叫她回府休息时,她忽地开口:“被迷晕算计,逼嫁他人,试问谁能心中畅快?”
第409章 琳娜反咬八皇子夫妻
她话落,众人都是一怔。
这是可以说的吗?
黛莎很快反应过来,冷冷看着她道:“说话要过脑子,我看你是脑子摔坏了!”
崔意扬眉开口:“少夫人还未说是何人逼嫁,怎得八皇子妃就这样急切?”
“想是八皇子妃担心妹妹,口不择言之故。”韩夫人立即接话,并暗暗警告地看了琳娜一眼。
琳娜却依旧一脸不服气。
这眉眼官司自是没能瞒过在场的人精们。
御史中丞夫妻俩素来如出一辙的忠直,此时这位夫人便忍不住开口了:“少夫人莫要害怕,若有冤屈困苦尽管直言便是,有皇后娘娘在此,我看谁敢威胁为难于你!”
皇后也适时道:“正是如此,你若当真无辜,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黛莎咬了咬牙,只是还未说话就被琳娜截住。
“回皇后娘娘,是八皇子夫妻算计我与韩二有了肌肤之亲,后又以我母亲性命逼我嫁他。”她一开口就直接将八皇子两人拖下了水。
“你莫要血口喷人!”黛莎看向她的眼神阴沉极了,“分明是你苦恋平阳侯世子无果,坏了名声,这才转而算计韩二公子,以谋求后半生稳妥,别往我夫妻二人身上泼脏水!”
琳娜立即开口:“我所言句句非虚,我对承州哥哥一往情深,若不嫁他,我情愿终身不嫁,也绝不会与另一个男人结为夫妻!”
她这番话叫韩夫人直接沉了脸。
黛莎则冷笑一声:“若你所言为实,我当初是以你母亲性命威胁,你才肯乖乖嫁人,如今又怎敢当众揭穿我?”
这临场反应有脑子得很,完全不是黛莎自己的水平。
赵瑾猜应该是八皇子教过她如何应对琳娜可能出现的发难。
她这话也是众人的疑惑。
为了母亲的命才乖乖嫁人,怎么现在就敢反抗了?
琳娜听闻此言,却红了眼眶:“若我有得选择,绝不会以母亲性命为赌注,可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韩夫人脸色一变,想要阻止时却已经来不及。
“自我嫁去韩家,晨昏定省磋磨苛待屡屡不绝,他们深恨你们算计,叫我这样无权无势坏了名声的人进门,报复不得你们,便将怨气齐齐向我而来,我日日难捱,如同活在地狱里……我为何会晕倒在此?因为我实在支撑不住……”短短几句话,她眼泪已是满脸。
黛莎和韩夫人想要制止,却都被皇后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琳娜死死看着黛莎:“你从前话说得好听,待我嫁人,八皇子府便是我的娘家,我的依靠,可在我饱受苛待,求助于你时,你却视而不见,任我苦苦煎熬……我当初是为母亲才应下婚事,可我相信,若母亲知晓我过得是这般日子,若她知晓我是因她而掣肘,她宁死也不会叫我再活在地狱!”
“若我依旧在韩家经受磋磨,必定命不久矣,届时你依旧不会放过我母亲,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同归于尽来得痛快!”琳娜眼神难得出现一抹狠厉。
黛莎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韩夫人受着众人微妙而一言难尽的眼神,脸上也挂不住,怒气更是明眼见的上升。
“一派胡言!”黛莎眼神如钉子般看她一眼,转头就对皇后跪下,“母后明鉴——”
剩余的话被皇后抬手制止:“事情经过本宫已经明晓,不过真相如何还需再调查,在结果尚未出来之前,八皇子夫妻与琳娜先禁足于府内,韩府也需避嫌。”
大概也是考虑到琳娜在韩府的处境,皇后派了两个嬷嬷随她左右,既是监视也是确保她不会再受磋磨。
“多谢皇后娘娘。”琳娜抹了一把眼泪,连忙道谢,“愿娘娘早日查得真相,放臣女自由,臣女与八皇子妃同为图尔郡王的妹妹,便不必您顾及兄长颜面大事化小,只愿秉公处理,臣女便感激不尽。”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二皇子妃道:“母后素来处事公正,少夫人放心便是。”
众人虽对琳娜最后那番话有些无语,不过她还真没说错。
都是图尔女,纵然黛莎占嫡,但也不好真包庇她什么,反而因为她皇子妃的身份,更要谨慎处理。
不然一不小心就是皇室跋扈,欺压臣下了,更别说琳娜还是图尔女,一旦被有心人渲染一二,挑起图尔不满,只怕更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