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最大的难题,或许是如何说服朱熙。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没有和姑娘们温存,她们也很晓事理,轮流来给他按摩捶肩,哪怕是最桀骜的小老虎,也乖巧地趴在桌前,温顺地陪伴他。这种时候,陆离便会感觉自己这一世没有白活,他为她们而活,她们也为他而活,他们就应当是一个整体,而非谁是谁的附件。
温琥珀端了一杯加了椰汁的拿铁,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还在看书吗?我和百璃替你准备了一些小点心,待会给你端进来。”陆离微微摇头:“你也下厨了吗?”
“嗯。最近是百璃一个人在忙活,我怕她太累了,所以也打了下手。不止是我,小巧,嘉宁都有帮忙。”金发少女坐在他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陆离呵呵一笑:“当然没变。”
“不是这个意思。”琥珀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和女孩们呆久了,本性已经退化了……现在看来,陆离还是那个陆离,是一只随时等着飞向远方的鸟儿。”
“我的本性是什么?”陆离好奇地问。他以为琥珀会揶揄他说他的本性是好色。
“你的本性啊……”琥珀托着下巴,似乎陷入回忆,“应当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吧。”
陆离不喜欢别人说他理想主义,他更喜欢脚踏实地的实干家。他有些不高兴:“理想主义不是个好词。他们是一群燃尽了自己还一无所获的蠢货。”
“你本来就是个笨蛋啊。”温琥珀笑着说,“当初不顾一切地去闯机场,雪地里带着断腿的朱熙咬牙往大道上走,也许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总之你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炬,总想着照亮所有角落。就像现在……你看看你写的东西,杰出代表,这真的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陆离陷入了沉默。没错,对于普通人来说,趁早逃到国外才是最好的选择,早在当初和静怡分手时,他就该带着一家妹子前往国外,不但能免于阎家的暗杀,还能收获楚晓东最后的善意。世人总说东山再起,总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他却不信这些。如果当下能争取却不争取,那和投降有何区别?人间不缺投机主义者,却缺少不惜性命的变革者。
他陆离的确滥情又自恋,的确厚颜又无耻,但他也有滚烫流动的血液,也有一颗不愿服输的心。
温琥珀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te deseo el triunfo,mi héroe。”
“这次是什么意思?”陆离问。
“意思是你今天没洗脚。”温琥珀咯咯笑着。
*
十二月,冬至。陆离提着手提包,在女孩们的簇拥下来到机场。哪怕是再愚钝的姑娘,也知道陆离这次首都之行意义非凡。她们眼泪汪汪地围着陆离,一会给他递水,一会关心他饿不饿,惹得周围路人看向陆离的眼神颇为可憎。
“好啦好啦,不用这么悲情,我这次去首都估计不用太久,也没什么太大的难题。”陆离看见安百璃抽着小鼻子,这个爱哭鬼好像又要哭了,过去她是最舍不得陆离离开的。没有她,陆离或许还活在遗憾与悲戚之中,他们互相伤害互相折磨过,但现在已经苦尽甘来,未来也充满希望。
他伸手刮了刮安百璃的鼻头:“不要哭,今年过年带你去放烟花。”
安百璃嗯嗯了两声:“不要和毒公主太较真,早点回来,保护好自己……”
陆离忽然发现祝巧不见踪影:“小巧呢?”
“她说好像要收拾东西。”陈嘉宁答话,“我也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只见后方传来祝巧的声音:“哥哥,带上我吧!我们一起去见熙姐!”回头,只见双眸明亮如炽日的祝巧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跑来。
第7章 月亮船
上一次如此仓促的远行是什么时候?陆离看着窗外的碧空白云,那应当是初三和雅梦姐狼狈地前往川海一中提交入学材料时。那是他第一次听说川海一中这个名字,彼时的陆离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他和雅梦姐在报亭买了份地图,对照着地图找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学校。当时他们考虑的是:学校这么远,到时候要怎么上学?每个月路费又是多大一笔开支啊……初入学校时,他们无所适从,手足无措,似乎是阴暗里的老鼠被丢到舞台的聚光灯下。许多年后,陆离或许不会再对世家子弟高看一眼,可当时那种刻入骨髓的无助却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也许就是那种情况下养成的过度自我保护心理,他当初才会对直率认真的楚静怡心生反感吧。这次首都之行充满了叵测的迷雾,陆离心中生出了那久违的无助与割裂感,他对首都一无所知,对世家不足一提,重生的经验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助力。如果没能说服朱熙,他或许真的要像只被扫帚追着打的老鼠一样溜到国外去了。
“小巧。”
“嗯?”一直趴在窗边凝视苍穹的祝巧看向他。
“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姐姐首先肯定是个好人。”祝巧肯定地说。
好人吗?陆离无法再否认了,因为朱十四救过他两次,帮过他数次,哪怕二人立场不同,哪怕她有自己的动机,陆离也不能再说她就是那个毒公主。
“然后,熙姐她也很寂寞。”祝巧不无悲戚,“熙姐和我不一样,她从小在大院里长大,不像我,有阿婆陪伴我、照顾我,熙姐找不到任何人和她交流,外婆其实也只是把熙姐当工具。小时候,我们姐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我们见面的日子,那时候我会好奇地追问熙姐她的生活,畅想宗祠外的世界,熙姐也会耐心地陪我度过一整个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