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
灰云如败絮,稀碎布在头顶,被万家灯火衬上半分暖色。
他们彼此缄默。
是盛意先开的口,“你的手要处理一下吗?”
午夜无声。
她的嘴唇贴在耳后,呵出气。比夏日更热,比叶脉蒸腾更潮。
“不,”他撇下眼尾,“矫情。”
她哼了一声。
举起手机,将事情经过、具体地址以及全程的录音,发给了那名有几面之缘的小警察。
手臂架在梁雾青的肩膀上,在胸口的位置捧着手机。他稍低一低眼,便看清了对话内容。
“你还知道报警?”
“我的录音设备一直跟他的账户保持共享,”她掐灭屏幕,“如果你不在,他也可以很快发现我。”
“你最好不是在显摆自己很聪明。”
“……怎么啦,”头头是道地跟他分析,“我特意提到了裴嘉宁,她和那三人就是同谋,到时候一告,必定逃不了坐牢的。”
回应是凉凉的,“天真。”
两条手臂在身前垂下来,她不想搭理他了。
这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以为是嘲讽,却意外地听见他继续开口,更像解释,“裴家有全国最好的律师。单凭一段录音、一个可能重名的名字,你就想让她进监狱?”
盛意反驳道:“裴家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他不容情地打断,“裴嘉宁和你,哪一个更要紧?”
“……”
是了。
她尚且能做到这么多,何况是向来护内的裴家人。
伏在梁雾青的后背,灯影一扇、一扇地掠过脸颊。
她快速地想着其他的补救办法——
“……盛意。”
“嗯?”
“钥匙。”
在包里摸索片刻,她打开了房门。
揿亮灯光的一瞬间,听见梁雾青问,“为什么不停下?”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盛意偏不,非要一头撞向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停不下了。”
梁雾青的颈侧,有一道淡青色的脉络,蜿蜒向下。
她看着,声音从干涸的唇边溢出,微微发涩,“王瑞文回国了。他不会放过我,裴嘉宁不会放过我;同样,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知道你在心里笑我——蚍蜉撼树,是吧?对,我没有和他们一样的人脉,也没有足够恶毒的手段,甚至,不如你想得周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不过,这都不妨碍一个普通人要回击的决心。”
梁雾青静静地背着她。
没有作声。
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心里发笑。
她没有在乎。
“况且……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
索性说个痛快。她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其实有些羡慕你呢,梁雾青。每天画画就够了,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累。我也试过了,旅行、跳伞、喝酒,修身养性还是花天酒地——没有任何活动让我觉得有意思。除了,胡说八道的时候。”她突然很短促地笑了笑,“看到别人信以为真的一瞬间,我才觉得蛮有意思的。我是不是有点病?”
梁雾青说:“还行。”
“哈哈,”盛意笑眯眯地攀住他的脖颈,计谋得逞,乐得头发丝都在颤,“你信了!——笨蛋,骗你的!”
他拧起眉,转过头——
视线陡然转变,飞速向下降落,转瞬间他们一起摔在玄关的地毯上。
盛意的手掌下意识按住雪白的皮毛借力。
“喵——!”
小猫愤怒地喊叫一声,蹿到角落里。
喵?
前肢有异。
它举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口。
“……”
好、痛!
它嗷呜一声,蹲在地上,抱着前臂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