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其他病人都抗拒治疗,唯独段星阁这么积极吗?
这难道真能说明他的精神状态有多良好?但如果真的良好,他又何必吃药呢?
……只是因为,他在害怕如果自己真的不“正常”了,就会被抛弃罢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是重生,他也没敢让云栖察觉到丝毫异样。
而那些他所表现出来的“疯”,也不过是藏在面具后的冰山一角,他不敢越过那个底线,生怕对方真的不要他了。
云栖想到这里突然难以控制地蓦然起身,转身走向了二楼。
除了刚刚被他翻找过的卧室和书房外,二楼的尽头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刚刚云栖开了一下没打开,门被反锁了,而钥匙不知所踪。
云栖抬脚走过去,他没有段星阁那种偷鸡摸狗的本事,但只要他想打开这扇门,他便有别的方法。
按照段星阁的习惯,钥匙这么关键的东西他反而不会带在身上。
段星阁没有云栖自小养成的自信,他干什么事都带着一丝谨慎,故而他连自己也不相信。
像是从小吃冰淇淋蛋糕一样,云皑向来随心所欲,想吃哪就吃哪,可段星阁不一样,他要把蛋糕夹心中,最好的那一口冰淇淋留到最后,哪怕那一口冰淇淋会因为他的珍视而化掉。
对于云栖时他也是如此,得不到时他梦中幻想过无数过分又狭昵的想法,可当两人真的在一起后,他反倒成了一个只敢摇尾乞怜的小狗,除此之外任何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云栖走进书房,而后他不出意料的,在一众书籍中找到了一本崭新的《红楼梦》,一看就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其中果然夹着一把钥匙。
云栖顾不上评价段星阁这么大个书房跟摆设一样的品味,转身拿着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然而走进屋子的一瞬间,云栖却蓦然一顿,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家里。
原因无他,这处房间和他当年关段星阁时的那间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整个房间坐落的方向乃至窗户安装的地方都分毫无差。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家装上这样一间屋子?
愣神间,云栖瞟到了床头挂着的手铐,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就好似滑过了一道闪电一样,云栖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他有梦游症,这屋子是他自己治疗自己时用的。
云栖突然感觉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整个房间明明空无一人,可看着那张床,他却好似看到了段星阁吞下药后,一个人将自己拷在床头安然睡去的样子。
那些深不见底的岁月中,段星阁会幻想等自己醒来后,他的心上人还会端着饭进屋来寻他吗?
明明那么过分的事,将他关起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可那却是他后面几年中最大的奢望。
他品着记忆中那一点甜,度过之后的年年岁岁。
云栖突然想到了自己留下的遗嘱,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段星阁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的葬礼办的妥帖呢?
他要吃多少药,才能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去送云栖那一程。
云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的意识到,那封遗嘱对于段星阁来说到底有多么残忍。
他突然间不敢再想下去了,蓦然起身,带着股自虐般的情绪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好在段星阁并未像他一样将抽屉锁起来,只是抽屉里的东西多少有点见不得光。
手铐是意料之中的物品,除此之外,几条一看就非常结实的皮带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第二层抽屉中则放着几枚环状物,云栖判断了三秒才意识到那是腿环。
……原来他喜欢腿环吗?倒是没有蜡烛,看来段星阁不喜欢这些。
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一件崭新的衣服,除去胸口处毫无布料外,这衣服下流得简直有些高级了。
如果是往常云栖看到这些东西,保不准段星阁就得挨顿打。
但今天云栖却没有那份闲心,因为在那套衣服下面,放着一个文件夹。
云栖的动作好似在那一刻凝滞了,他过了良久,才像是新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摘下手套颤抖着拿起了那个文件夹。
而后他从中抽出了意料之中的病历。
白纸黑字上,云栖一字一句看完了上面的所有内容,事实证明,云燕刚刚的话属实是谦虚了。
虽然有一些专有名词云栖未能看懂,但从其他那些词汇的拼凑中,他意识到这和云燕刚刚给出的结果如出一辙。
云栖拿出手机给病历拍了照,而后揉了揉眉心,将所有东西放回抽屉里后,坐在那张床上缓了良久,才起身走下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门。
那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可当他走到院子里时,脚步不知为何蓦然站定,他顿了三秒后陡然回眸望向这栋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房子。
云栖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段星阁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可眼下两个小时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云栖思索这些了,于是云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临出门的时候,云栖随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因为方才看病历时取了手套,此刻他毫无包裹的手指不小心按在了电子锁的屏幕上,而后“滴”的一声,刚被他关上的大门居然就这么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