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感觉心尖被轻刺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又睁开眼看向他,“可是我解释过了,我当时知道不对,也做出弥补了…”
她表情认真又委屈,徐既明感觉自己面对她快要将前半生的叹息都叹完了。
“先洗完我们再聊,好不好?宝宝。”浴室这通胡闹虽然时间不算长,但再待下去他还是担心她会感冒。
纪月看着他,也不说话了,只是难过,但还是听话地先洗着澡,也没再拒绝他的动作。
浴室内这时只剩下洒洒落落的水声,徐既明偶尔一句让纪月把眼睛闭上。
洗完后徐既明又去卧室帮她拿了睡衣。换好衣服后,徐既明又如往常一样,自然地拿出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温暖又舒适的风扫在纪月的发顶,她瞥了眼镜中的两人,每一次事后,都是他帮自己吹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长,吹的时间也长,有时候时间太晚纪月都懒得抹护发精油,但徐既明却不觉得烦琐。
等终于将头发吹好,徐既明又走到窗边的收纳柜把吹风机收好,纪月以为他要走了,担忧地转身也想跟着他走,却被正好回身的徐既明看见,误以为她打算离开。
徐既明一瞬便掐握着她的腰,一把又将她抱坐在洗手台上,分开她的双腿站在中间,双手也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眼神又渐晦暗,“连话也不要和我说了、见也不想见我了吗?”
纪月原本冷静了一会儿,她知道算起来其实都是她的不对,她在起初就应该像徐既明说的严词拒绝的。她本想刚才就和他先道歉的,只是嗫嚅了几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而他这句突然无厘头的话又让她瞬间委屈上涌,她明明是以为他要离开,才跟上去的。
“我没有,不是你说洗完再说,那你也都没有和我说话。”她语气十分委屈。
她并不想两个人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发生这些奇怪的争执,她也不想把短暂的在一起的时间拿来和他闹矛盾。
其实她也讨厌和他发生矛盾,第一次的冷战让她也心有余悸。
徐既明心底那股烦躁瞬间又被她的委屈和眼泪冲散,他轻轻叹气,轻捧起她的脸,指腹抹开她眼下的泪珠。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对她的一举一动都解读得太情绪化,只是在他看到有其他男人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很心慌,他…始终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信心,或许也是对他自己没信心。
他无奈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对不起月月,是我语气太重了,你知道的…我只是因为担心,我看见有男人这么晚送你回家,而他还或许对你有好感,宝宝…”
纪月听到他的话又觉心涩,她并没忘记徐既明说过的他的担忧和害怕。
她又主动将他的腰紧紧抱住,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认真解释:“佳柠的车不方便开进来,他们就停在前面那个丁字路口,他送我…只是出于礼貌,我对他也没有那种好感,而且我的婚戒一直戴着的,大家都知道我结婚了。”
“月月,我…”
纪月打断他,又将手覆在他手背,指腹在他戴着婚戒的那根手指碰了碰,又继续道,“但我也知道自己的不对,我不能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就违背已经和你约定好的事,就像你说的,我下次…我会勇敢一点拒绝的。”
徐既明注视着她,各种情绪冗杂在一起,让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那些酸醋的全湮灭,她真的…太乖巧了。
这一个多月,谢存之他们没少揶揄他,但向来只是打趣他对纪月的粘人,从没找到机会调侃到纪月对他有任何一丝冷淡的作为。
她很乖地听着他的话,每天至少一次视频,出门会报备,每天都有乖乖和他发很多琐碎的日常信息…
而且他也明白,纪月不说,只是不想他远在万里之外,忙着工作时还要多思忧心。这一个多月里,只要他有任何的担心和要求,纪月都会乖乖听话、照做回应,倒是他…借距离之手,将她捆缚得更紧。
徐既明长叹出一口气,他抓住覆在手背上的手,又放在唇边吻了吻,望向她的眼眸里盛满了浓重的爱意,“月月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不该胡思乱想,宝宝,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爱我的,对不对?”
纪月迅速且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是在“我爱你”叁个字开口的瞬间,又不好意思地将头抵在他胸前,不敢看着他说。
徐既明抱住她,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发顶,“宝宝,刚才那件事我也道歉,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让你…”
“不准说了。”纪月一下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整张脸又红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又凶又软,像只张牙舞爪但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猫。
徐既明弯了下眼,唇瓣在她手心贴了贴,又抬手抓住那只手,“宝宝,但是那真的没什么好羞耻的,我很喜欢。”
在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的性爱里,他做得都算比较规矩的,但也在循序渐进地击退她的底线,他还想和她更亲密。
但纪月遭受的冲击还是很大,她此刻反正就是接受不了,也不准徐既明再提。
话说开了,争吵扼杀在了摇篮,纪月心情放松下来,她推了推徐既明,岔开话题,“不要说了,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再次被熟悉的怀抱包裹,纪月睡得十分地好,两个人一起赖床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起。
原计划是明天去南法,所以下午两个人就待在家里收拾准备。
整个下午,两个人的说话声几乎都没停。徐既明之前说要她把生活中的点滴每天都和他分享,但纪月发现在社交软件上分享给他完全不够,现在还是忍不住再和他一件件一遍遍分享。
她讲邻居的小暹罗猫下午会经常来家里阳台蹭吃的,所以她在家里也备了猫条;讲之前江佳柠带她去动物园看大熊猫,带幼崽的熊猫妈妈揍孩子的可爱样子;也讲刚开始上课好难听懂老师和同学的法语,大家语速太快了;还讲前阵子报名了博物馆展览的讲解员志愿者,有次讲解遇到了一位华人女生,结束后还给她送了一朵钩织花……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讲过去两个月的桩桩件件小事,讲他们的思念,讲下一次见面,一直聊到天黑,仿佛一辈子也有讲不完的话。
这个下午,徐既明有一种只有和纪月在一起,世界才变得完整的充实感。
而且哪怕近两个月的分别让两人度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但只要是他们,再复杂的齿轮也会完美卡上,最后顺滑运转。
只是分别悠长,相见却是眨眼瞬间。
徐家虽然还有徐父在,但现在大多数项目已经是徐既明在接手处理,所以徐既明最多也只能和纪月待十天,而且期间还是需要处理一些工作,偶尔凌晨还要起来和国内那边开会。
两个人在南法自驾玩了十天,回巴黎后,因为工作原因,徐既明得直接再飞回国,而下次再见只能等到圣诞节的假期。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在机场分别,就像每一对在机场告别的人,拥抱、拥吻,掉眼泪。
徐既明又想起纪枝意说的,纪月为她流了好多眼泪,但他现在发现,纪月也因为他流了好多眼泪。
纪月这一次的分别后戒断反应尤其严重,虽然这十天左右两个人也没住在公寓里,但回到公寓后,她还是觉得这里空落落的,眼前的画面又是十天前那个下午,两个人沐着阳光在卧室收拾出去玩的东西。
离假期结束还有叁四天,但纪月这几天哪里也没去,她突然想快些完成学业,然后回国。
徐既明离开后,十一月的巴黎也开始了漫长的阴雨天,这样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闷。
明明海市的冬天也很阴沉,但纪月却觉得都比不过现在巴黎的萧瑟。
张姨这几天感冒有些严重,担心传感给纪月,便请假回了家。徐既明每天又要对她托付更多的嘱托,让她要照顾好自己,但纪月还是进了一趟医院。
倒不是感冒,而是她这几天太忙,没时间好好吃饭,东西吃得也有些乱,急性肠胃炎发作了。
那天她早晨便觉得肚子像拧着一样难受,她忍着把上午的课上完,中午和江佳柠一起去食堂吃饭,饭吃了两口就开始吐,已经是中午,江佳柠没再带她去校医院,但附近的公立医院急诊也很慢,江佳柠又抓紧带她去了比较快的私人医院。
一通辗转下来,纪月整个人虚汗都冒了几层。脸也煞白,但终于躺下来开始输液了。
她昏昏欲睡着,江佳柠的男朋友这时候又带着Harry来了。江佳柠中午也没吃饭,便跟着她男朋友先去吃饭,留Harry在这边帮忙照看一下。
Harry看着纪月,想起小时候他也见过一次纪月这样躺在病床上。那时候父亲知道他和纪月偶尔会在一起玩,还买了许多中文图书让他可以带给纪月。
不过在曾经大学专业的选择上,父亲一度不赞同他学医。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后来放弃美国的高薪医学事业回了英国,但也直觉和纪月和她姐姐的病有关系,也觉得父亲不愿自己学医也和这件事有关。
只是他年纪尚小,知道的并不多。最后也没听父亲的劝说,还是来了巴黎学医。因为他母亲是法国人,所以语言是他来说也不难。
虽然和纪月有十来年没再见过,但他一直把纪月当作自己的第一个病人记着。而且他之前也偶然得知父亲仍和纪月的姐姐有联系,有缘再见过她的照片,她比自己印象里的样子更漂亮了,在聚会上他也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的惊喜还未流露,就见到她手上戴着戒指。
瘦弱的女孩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正被针管扎着输液,手腕上还戴着两只中国人很喜欢的玉镯。
他不太懂这东西的具体价值,但听其他人说,十分昂贵,而且听她说也是她丈夫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