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会贯通」。
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如登天!
杀招剑法本是凌厉凶狠的路数,敌人若不死,死的就是自己,剑出鞘,不见血便不能还。
《玉龙剑法》却是轻灵迅捷的路数,走的是源源不断,生生相息,回转不绝的路数,一招跟着一招,绵绵如江河浪涛,大开大合,要求人心境开阔,绝不能贪恋一招一式的小利。
这两门剑法,驴唇不对马嘴,旁人练了一门,绝不可能练会另一门,更遑论将两者结合,还在电光火石之间悟出新招,以此迎敌?
更别说姜晞第一次应对月牙时,还只能以铁板桥应对突然的转折,但第二招时,便已能预判月牙的落点,以此格挡击落,甚至差点废了刘若拙的武器……
刘若拙双眼微眯,心中却颇为震撼。
——此人的武学天赋之可怕,几乎不下于当初看一眼旁人武学,便能熟练运用更甚于修习数年之人,简直达到不可置信程度的“武林神话”齐天骄!
这样的武学天才,杀起来岂不更令他热血沸腾?
月牙在姜晞周身飞旋四转,犹如玉色的飞蛾围绕烛火,伴随着接连不断,绵延不绝,连在一起的叮叮当当之声。
姜晞仿佛化身一位高明的乐曲家,手中的长剑是丁字形的木槌,飞旋的月牙是编钟,他一次次奏响,绝美的音律中透出杀机四溢的狠辣。
一点雪片轻轻飘落。
越来越多的雪花如鹅毛般洒落大地,落雪纷飞,月牙环绕,剑出如龙,剑影如云,身形笔直似松柏,孤立天地之间,宛若惊鸿绝影。
……刘若拙几乎看得痴了。
他兴奋至极的心突然静下来,纤细手指轻轻颤动,原本白皙如玉的指尖泛出淡粉之色,十指尖尖,好似初绽花瓣。
“这样的人,死了好像有一点可惜啊……”
刘若拙出神凝望,喃喃自语。
月牙飞梭如影,姜晞静若磐石,手腕翻转,出剑点点似寒星。
起初,姜晞还能以视力看清月牙飞旋痕迹,但很快,月牙越转越快,变成了一抹模糊的玉影,分辨不清。
他便干脆闭目不看,而是用听力捕捉风中细弱的声音,并以此反击。
雪花飘落,下雪的声音细微却嘈杂,打乱了姜晞耳中月牙的声响,若是这样下去,他必定会死于美丽而可怕的月牙之下,但姜晞终于已看清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某种「东西」。
那是一根丝线。
比绣娘手中劈做八份的绣花丝线更纤细,比切开乱石的钢线更坚硬,比乐器上绷直的弦线更柔韧。
那是一根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只能以感官「察觉」的线。
一根用内力编织的线!
线的这一端密密麻麻缠绕着月牙,另一端则系在刘若拙五根手指的指尖,无形的线从指腹弹出,随着刘若拙的心意恣肆变化。
何其诡谲、何其神妙!
这世上,除了《清神控心大法》,还有什么武功能达到如此地步?
姜晞终于试探出了刘若拙的武功。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温热吐息被寒风化作白气。
姜晞的手动得更快,只是刹那之间,便已用剑尖把月牙粗暴弹开。这一次,月牙弹飞极远,到了数十米之外,才掉头转回。
就是这一瞬间。
姜晞朝空无一物的面前,挥出一剑。
剑光似紫气东来,断蛟刺虎般凶狠挥下,雪花触碰到剑身,纷纷被四散震开,以至于竟然出现挥剑斩雪幕的奇景。
啪!
那根系住月牙与指尖,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内息之线,断裂了。
月牙倏然摔落在地,刘若拙双眼之中放射出极其璀璨的神光,脸上笑容更甚,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左手垂下,微红的指尖已变得酡红,一滴滴鲜血顺着指甲缝隙滴落。
“你是如何发现的?”刘若拙忍不住问。
姜晞持剑立于远处,平静道:“用耳朵听,用眼睛看,用心感受。”
刘若拙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脸,突然觉得他很有些可爱之处,忍不住笑了:“你瞧着年岁不大,有二十了么?你怕是要叫我一声叔叔了——哎呀,我此生唯一一次,被一个小孩子看破武功隐秘,一剑斩伤,实在丢脸,也实在有趣。”
刘若拙面目年轻,肌肤细腻,风姿动人,分明是二十岁出头的样貌,却原来是一个年过四十,驻颜有方的中年人。
“既如此,我只能忍住杀了你的渴望,把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了。以后你便做我的养子,侍候在我旁侧,与我同食同眠,共享荣华富贵。”
一边说,刘若拙一边忍不住笑,双颊晕红,语调愈发轻柔:
“我替你寻一个挂名官职,教你武功,送你一个大宅子,除了美女,你想要什么我都肯给你,只要你与我日日一道生活,不知有多快活……啊,真好,我又忍住了没有杀人。这次可是你的功劳,晞儿。”
刘若拙突然开始肉麻地称呼姜晞为“晞儿”,语气格外亲昵,仿佛他们此刻已经不再是敌人,而是父亲和养子。
姜晞面对那张清秀隽丽,神态温柔的脸孔,听着他的柔声软语,心神居然倏忽荡漾一瞬,恍惚了一霎那。
……不好!
姜晞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身形本能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