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在看一出荒唐的喜剧,“张叔叔,您也是叱咤官场的老干部了,怎么现在的手段反而越来越回去了,以为跟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我面前演一出好戏我就真能被您骗的团团转?不妨让我猜猜您是怎么想的。”
“您嘴上说害怕秦楚会拖累我,实际上是怕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之后影响您的仕途,毕竟我能在这个位置,还要多亏了您当年打出跟我父亲多年战友的‘感情牌’,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损俱损,所以您百般设计让我去相亲,结果没法得逞只能从秦楚下手。”
“您大概早就查出了秦楚的地址,派人偷拍照片之后又装模作样的寄给我,告诉我他的地址,为的就是挑拨离间。可是您很了解我的处事方法,猜到我会派人查清楚地址的真实性,甚至猜到我会首先怀疑您,所以您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我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演一出好戏,假装自己刚刚知道秦楚的下落,好让我打消对您的怀疑,是不是这样?”
他每说一句话,张泽忠的脸色就白一分,眼里涌出掩盖不住的惊恐,即使是努力克制,袖子口外的手指还是在微微发颤。
“你……你!”
他被杜越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的指着他的鼻子不停地打哆嗦,杜越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全都猜对了,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在刚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幕后黑手多半就是张泽忠,毕竟知道他跟秦楚真实关系的人一共没有几个,想想也知道是谁在使坏。本来如果张泽忠只是这样耍小心思,他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老头偏偏自作聪明,非要装出一副自己无辜的样子,彻底倒了杜越的胃口。
当年自己那人渣老爸死得早,军阶又比张老头高几个段数,这家伙为了往上爬必须借助强大的势力,所以在一众将领面前装出兄弟情深的样子,把自己推到了人前。坐上了现在市军区司令的位置,而他也因此爬上了省里的高位。
这么多年,这老头的什么心思,杜越非常清楚,这人表面装出长辈的样子处处限制自己的生活,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前途,根本就不是发自肺腑的关心他。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杜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可是如今这老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主意打到秦楚身上,这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憋不住戳穿了这个伪君子的面具。
“张叔叔,念在我还叫您一声叔叔的份上,我劝您还是不要再插手我的私事,再让我知道您对秦楚下手,我一点也不介意大家鱼死网破。”
杜越撂下这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冷静。
房门“砰”一声甩上,留下气的发颤的张泽忠和吓得头都不敢抬的下属。
“司……司令,您快坐下,喝口水缓缓气。”
下属端着热茶送过来,张泽忠看了一眼当即掀翻在地,死死地扣着椅子把手,愤恨地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有让他们把姓秦那小子弄死!”
“司令……这事谁也没想到杜司令会这么快猜到,不过只要您想,那姓秦小子的命还不是您囊中物啊。”下属吓得一身冷汗,可嘴上还不忘拍着马屁。
张泽忠阴郁的盯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兀自冷笑起来,“当初我派人跟踪秦楚本想着彻底了结了这个祸患,可是探子汇报说这家伙还有个新的相好,两个人在巷子口腻歪被他撞了个正着,我转念一想轻松弄死一个人就不好玩了,让杜越知道自己顶了个绿帽子,慢慢的离间他们才有意思。”
“可是看刚才杜司令那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
张泽忠嗤笑一声,眼神阴厉,“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只要他对姓秦的还有感情害怕离间不成他们?不过,偷拍照片那天晚上下着雨,那个给杜越戴绿帽子的那人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是谁,实在是有点可惜,如果能把他挖出来,亲手打杜越那混账的脸才真是精彩。”
47【绝不回头】
杜越直接开车去了秦楚现在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破旧的三层小楼,位于歪曲扭八的羊肠小巷子里,因为离市区很远,周围一带非常荒凉,基本上没有什么住户,甚至此时已经是晚上却连一盏路灯都看不见。
小楼上漆黑一片,属于秦楚家的那一扇窗子禁闭,杜越才他还没有回来,也就没有直接上去敲门,只是站在楼下一棵老槐树下面静静地等待,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激动。
算算时间,彼此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虽然六十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之前已经适应了秦楚在时唧唧喳喳的生活,突然孤独下来还是觉得日子格外漫长难熬。
他一直盯着巷子口不敢眨眼,脸上虽然依旧淡漠,可是心跳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他害怕看到秦楚跟那个没露过面的男人携手一起回来,也害怕他就这样在自己跟前走过,就当彼此是陌生人,甚至害怕他留宿在别人家,今晚不再回来……
心里的忐忑一直持续,过了不知道多久,巷子口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他认得这个声音,心脏陡然跳快了几拍。
秦楚哼着小调往回走,今天洗车行发工资,秦少爷两辈子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力赚来了薪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下班之后跟老赵那几个同事去路边摊喝了点小酒,还破天荒买了这个季节死贵的樱桃准备回家过过嘴瘾。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槐树下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秦楚当即笑了起来,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喂,你今天怎么没戴墨镜就来找我了?”
那人没有说话,慢慢的走到秦楚跟前,脸上的表情很淡,可是眼神却牢牢地锁在他身上,带着烫热的温度。
秦楚从身形就认出这人是Eric,看他没说话心里还有点奇怪,快步小跑过去,几乎像炫耀似的扬了扬手里的樱桃,“你怎么变闷瓜了,今天爷发工资请你吃50块钱一斤的樱桃,是不是特别高端洋气上档次?”
杜越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听着他熟悉又亲昵的语气,嘴里苦的厉害,良久才扯了扯嘴角开口,“秦楚,是我,杜越。”
秦楚愣了一下,身体陡然一僵,不过很快掩盖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说,“哦,原来是司令啊,好久不见了。”
杜越设想过很多次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却从没想过会这样陌生又客套。
“嗯,的确好久不见了,自从你从翠墨山庄不辞而别,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杜越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有抱怨的成分,秦楚就当自己没听出来,一派坦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我才逃走两个月就被你找到了,真是失策呀,下次还得跑的再远一点才行。”
“秦楚,你非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那你想我怎么跟你说话?像对待上级那样毕恭毕敬,还是对待干爹那样唯命是从?”秦楚脸上带着笑,神情非常的轻松,似乎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当回事。
杜越吸了口气,觉得系在脖子上的领带勒的他有些难受,“如果你想这样也可以,毕竟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还没有结束,别忘了当初那份收养协议还在我手里。”
秦楚没想到两人时隔这么久没见,竟然还摆脱不了这个问题,忍不住在心里嘲讽的笑了笑,既然心里放不下秦宣,这时候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呢?
压下心头的不舒服,他痞兮兮伸了个懒腰说,“哦,那份协议啊,我压根没打算当真。”
杜越一直克制的火气也因为这句话而挑了起来,上前一步攥住秦楚的手腕道,“别忘了当初是你主动来找的我,我也说了你既然来找我,就别指望我再放你走,如今你拍拍屁股就走了,是想毁约?”
“是啊,说好听点是毁约,说难听点就是老子不伺候了,反正我一穷二白,就一条贱命,你要是觉得我擅自离开丢了你的面子,尽管去法院告我啊。”秦楚抠了抠耳朵,脸上笑嘻嘻的,一副大喇喇的态度。
杜越盯着秦楚,觉得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睛却一点效益也没有,莫名心里就软了下来,“秦楚,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对你。当初你走得这么干脆,连一句话都没留,甚至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你跑这么远也要躲着我。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秦楚心里酸涩的不成样子,这会儿还要强颜欢笑,“没什么理由,只是不愿意跟你玩下去了。”
杜越顿了一下,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秦楚笑着耸了耸肩,“听不明白就算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如果你要把我带回去,那真的很抱歉,我绝对不会跟你走,你要是气不过就拿着收养协议去起诉我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你也走吧。”
他不愿意在跟杜越虚与委蛇下去,这种只能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感情太累了,他真的玩不起了。
提着一袋子樱桃,他挥了挥手转身往楼上走,杜越看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黑暗里,心头陡然一跳,有一种会永远失去他的错觉,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秦楚,别走。”
他的手掌很冰,跟的截然不同,明明是相同的身体却截然相反,秦楚抿了抿嘴唇,到底心软的回过头来,“杜越,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说到底我不过是你雇来的充当‘乖儿子’的道具,现在流言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道具早就该失去作用了,你还抓着我做什么?难道你对所有的‘道具’都是这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