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一声“嘶”的轻响,与剑光的绚烂不同,剑声几近于无。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逼近,封绍心中骇然,但反应已来不及,识海裂痛,灵力崩溃,当即失足飞剑,狠狠跌落在地。
腥热扑面,不必说,他败得十分狼狈,那股煞气在他体内乱窜,幸亏有寒珠镇压着血萝,不然被煞气一搅和,他非得爆体而亡。此时虽无爆体,却也根本组织不出完整的灵力,更别说再与对方杀伤一场了。
“你不是败给我,你是败给你自己。”青阳明显知道他的苦境,于是搂着元昊不急不缓的走近,一脸奚落与嘲讽:“师兄以为,你只要不修炼魔功,就不是魔修了么?还是你以为,只要你表现得像是个修者,昆仑就能接纳你?”
“你想说什么?”封绍语气虽淡,其实体内犹如百虫啃噬。哪怕多年来他已吃过不少苦,从混元荆棘到血萝,但此时被煞气冲神,仍是剧痛难忍。但他不愿显出弱势,元昊还等着他救。
青阳俯下身来,阴鸷的双目带着异样的光亮,他一字一句道:“我是说,即使你再像个修者,也改变不了你是魔修的事实。只要你是魔修,有四宗之间除魔卫道的盟约在,昆仑就绝不会容你。”
“你高贵的首宗亲传弟子身份,就这样……烟消云散,你,也道消神灭。”他指尖随手撩起一抹弥漫下的骨灰,轻轻一吹。
四宗之间的盟约,封绍当然有所耳闻,但他没料到青阳会在此时说这些。这种看似要打击敌手心防的话,却叫他捕捉到一些微妙之处。
他轻轻一叹,道:“昆仑养育我百年,恩师慈和,同门友爱,宗主维护,没有昆仑就没有如今的我。若昆仑为大局而不得不为,我绝无怨恨。”
这话真情流露,并无虚伪之意,青阳听来,嗤道:“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只怕到时候你恨不得整个昆仑陪葬!”
封绍眉头一挑,也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声音尖刻:“你以为我是你么,养清师弟。”
青阳脸色顿时一变,封绍觑到这一变化,不禁冷笑,果然是为当年那桩事生了魔怔。当即哼笑一声,灼灼的看着他,张狂的道:“我资质绝佳,乃是昆仑宗之宝,昆仑绝不会处置我,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语气神色,分明是在鄙夷他,仿佛是说——你被处置、被陷害、被见死不救、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是因为你自己!谁叫你资质不够好,在宗门里不够得宠!
没人救你就是因为除了你师尊这世上没人在乎你,你活该!
你活该!你活该去死!
青阳目光猛地涣散了一下,恍然间似乎重回数十年前的抱朴宗中,那个无情冷血的返虚剑修,一心护佑他的师尊,宗中冷眼旁观,贪生怕死的师叔师伯,那个漂亮却阴毒的女器修,还有她那颗痛得自己四肢百骸几乎焚化的金枣核……最后全凝聚成伏尸谷低盘旋不去的秃鹫,每一个俯冲都是为了叼食他身上的腐肉。
心里恶火乱窜,他竟然双手发抖起来。
这一幕尽收封绍眼底,自知得逞,他分毫不敢耽误,强压下内体的剧痛,他飞快的祭出那一对合欢变异灵植。
小合小欢甫一出来,便带出一道极其强烈的异香,正是它们身来所有,极具迷惑性。此香经历何鸾还有封绍两人培育炼制,比之当年孙道人那几株美人,这种香的作用更为强烈,不仅是天生春香,使对方陷入幻觉,更能扰乱对方心神。
若是寻常,它们肯定奈何不了青阳。但现在……青阳显然一直存有心魔,被他一针见血的戳指,他本人又是青阳仇恨的源头,更是诱发了心境崩溃。此时不接着扰乱对方心神,何时还有这等良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素他都不肯运用,此时真一上场,小合小欢立时将彷如失魂的暴躁之人笼罩在异象幻觉之内。不知青阳看到了什么,总之杀气弥漫,幽魂白骨幡下再度鬼气四起……
封绍什么都不管,吞下几颗养身丹,连何鸾做给他的应急良药也连服数粒,汇聚全力,也理会不得强行运作灵力会不会二创法身神识了,他只知道在青阳终于手松开的那时,非常的冲过去抓回元昊。
跑!
虚弱的封绍搂着仍未清醒过来的元昊,跌跌撞撞的驾驭飞剑往出口奔去。
只要出了这魔阵,出了这魔阵就是这道迷途的出口,他再随意选一条去路,就逃离青阳了……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封绍几乎耗尽全部力气才与元昊来到他进来这里的地方,这处魔阵边沿虽然被除华轻而易举的划开,但这对于他而言,却是难如登天。术业有专攻,他对阵法实在不通!
怎么办?怎么办?
冷汗淋漓,心急如焚,他在脑海里搜寻所有的阵法知识,恨此时封白不在,封白所阅的典籍从来不忘,博览群书,随取随用。
“爹……”
怀里的元昊忽然出声,封绍低头望去,却见他并非是醒转,虽服食了固魂的灵丹,但药效实在难以负荷他几乎所剩无几的魂息。此时他似乎是昏迷中的梦呓,却至少能梦呓了。
封绍莫名的在紧张中有了一丝宽慰,随即而来的却听到元昊的梦呓焦急起来:“爹……爹娘……川川……你们快来……到我这儿来,不会、不会迷路……”
不会迷路……
封绍一愣,在魔阵上划诀的手收了回来,抹了一把脸。湿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