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凭你两个毛头小儿也想与老祖斗?”须弥只觉得这话分外的熨帖,杀气也就略缓了一缓。
封绍见状,便接着道:“如今老祖唯一不称心的也只有苦肉计施展不开,不能感化凌霄前辈罢了。“
“须你多言?我这便击碎你的元神,自行凝神脱身,便造出个夺舍两亡来,也是一个用处!”
“师傅且慢!就算师傅用这苦肉计化解了恩仇,难道能将凌霄前辈感化得愿意做你的道侣不成?其实徒儿有一计,只须作出戏,便可叫凌霄前辈如了师傅的心愿。”
须弥原听得恼火,但听到后来,却是心动,毕竟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化解恩仇,的确不是为了接着做对方师弟而已。他问:“什么计?”
封绍却不急着答复,只再度问道:“好师傅,我如今这景况,既夺舍无法,那还有救无救?”
须弥表情一呆,过了一会,他便嘿嘿作笑:“你却是个猴精儿,这是要诓我不成?”
“就算真要诓,现在的徒儿也有心无力啊,还能逃得了师傅的掌心不成?其实我的生死,以师傅的修为又何曾看在眼里呢,若能助师傅一臂之力,师傅高兴了,只怕也不舍得徒儿死了罢?”封绍略带几分懊恼,又带几分期盼,看上去尤显真诚。
“你若能叫我如愿,你死不死倒也不相干。”须弥斜着眼睛看着封绍,道:“你现在妖毒侵体,蔓延丹田血脉,已是回天乏术。不过咱们修行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要真想活,倒也不是全无法子。”
“真有?但我宗中大能却说……”
“他们又活了多久?老祖我两世为魔,竟还比不得他们眼界宽么?”
封绍心里一喜,他猜得果然不错,原听须弥的口气就捕捉到一丝口风,尤其结合先前须弥是将计就计来做苦肉计的,便知道未必是他无药可医……
“你如了我的愿,我就告诉你那唯一的破解之法。”
封绍得了须弥的准信,也不怕他反悔,须弥这人虽喜怒无常,却轻易不会违背承诺,不知是因为不喜还是不屑,总之他能安心的与之出谋划策。
他原本不是个第一聪慧的人,想出来的法子也是灵机一动,其实尚有许多不妥之处。
但这个不妥的计策倒给行事爱走极端的须弥一个新方向,他全心完善此计,也抽不出功夫去想封绍献计求命的含金量了。
过了三四日,身处乾坤逆转术阵中的凌霄已逐渐吸纳到饱和,在这将尽未尽之时,他的神智却在懵懂中苏醒。
苏醒了神智的他并未使得色身睁眼,甚至连盘坐的姿势都未曾变动分毫,他只是在识海中醒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却想不起梦里有些什么,直觉浑身乏力,浑浑噩噩。
走着走着,大雾逐渐散开,他竟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那穿着如草莽的顽劣师弟。
凌霄想要呼唤一声,那人却忽然与一个红衣剑修运作起夺舍大法来,他虽一时想不起前事,但下意识焦灼起来。只是不论怎么呼喊阻止都似乎不被听到,他心急如焚的往前冲去,却如同原地踏步,永远无法去到他们面前,将凌弥拉回来。眼睁睁看着两人忽然倒地,只有凌弥的身躯触动了一下,然后翻身坐起。
凌霄的心提在嗓子眼,莫名的就与那个凌弥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眼,对方目光中的陌生就足以叫他明白,这已是另一个人。
因为他那个魔头师弟从来不会与自己陌生。但他的师弟已经不见了,没有了,不在了。
一刹那之间,他感觉胸口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心竟如不知到了何处。这种心情竟连两千年前那一场恶战,他以身喂剑,自炼成剑魂时,他都不曾有过。
是了,两千年前……
往事如潮水般忽然袭来,两千八百年前的坏脾气道童,两千五百年的那双相携游历的师兄弟,两千年前的四宗道魔恶战……最后,凌霄想起来凌弥的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这么死。
都是因为他。
“你为何求死?”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问,凌霄不疑有他,凭心道:“当年恩仇了断,罪魁血偿。但以他对我的执念来要挟,却是我卑鄙,该用命还。”
“你不后悔?”
凌霄沉默了。
“同生却不如共死?”
凌霄道:“世间总无两全其美之事。”
“你如此说,便已是后悔了,你更想共生而非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