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送信的路人甲。
有一天他正在一棵梧桐树下发呆,一个男玩家找到了他,让他送一个装满材料的包裹。
“我的运气真好,刚收集全就遇到你,本来还担心路上会被人抢了。”那个男玩家还沉浸在喜悦中,自顾自的对着一个npc说起话来。“有了这些材料,她就能把装备升满级了,我看过宣传画,她那套装备升满了可漂亮了,她肯定会很喜欢,也肯定很高兴。”
可是当路人甲找到那个女玩家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很漂亮的满级装备,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到路人甲送来的包裹,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连话都懒得说,只是让路人甲送回去。
蔺秋至今都记得当那个男玩家收到退回的包裹,眼中的黯然和失落。
“我……很喜欢,也很高兴,谢谢。”蔺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窗外。
梁熙惊得差点一脑袋撞到车窗上,他那几乎不说话的太子妃居然对他说了那么长一串的话,而且还对他说了谢谢,莫不是太阳太大,他脑袋发晕了?
别说是梁熙,就是车里的刘嬷嬷也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来自家小公子对这太子是有些不同。
蔺秋说完这话,却是感到有些高兴,一直隔着窗纱盯着外面看,虽然游戏里也有各种山山水水,而且论优美程度远超现实里的风景,可是在路人甲眼里,那些不过是一堆又一堆的程序。而现在,远处的青山绿水,近处的花草树木,每一样都是不同的,每一样都让蔺秋感到新鲜。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雁鸣县,虽然没有提前通知,雁鸣县的县令还是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当晚,他们宿在雁鸣县里的一处客栈,打算第二天再去田庄查看。
刘嬷嬷指挥着几个宫人从随行的车里搬下被褥等物铺好,又着人打来热水,伺候着蔺秋梳洗更衣,这才布置晚膳。
蔺秋坐在桌前,看了一圈桌上的菜肴,虽然比不得宫里的精致,也算是丰富。只是……
“野鸡汤呢?”蔺秋望着刘嬷嬷。
刘嬷嬷刚想回话,就见梁熙笑盈盈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捧着汤盅的宫人。
“快来尝尝我打的野鸡汤。”
汤盅是隔水炖的,上面还蒙着一层湿透的纸。撕开纸打开盖子,立刻一股浓鲜的味道涌了出来。野鸡身上几乎没有多少油脂,汤很清亮,只加了几片姜和枸杞、红枣,不腻又温补,到也适合蔺秋喝。
其实宫中也每日给蔺秋炖汤,只是很少用到野味,所以这野鸡汤的滋味对蔺秋来说很是新鲜。
用完晚膳,梁熙玩了一整天自然是累了,躺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蔺秋为防积食,在刘嬷嬷的陪同下走到客栈的小院子里散步。
刚好是月初,一弯新月挂在天空,蔺秋看着那月牙儿,不知怎的想起梁熙笑的时候,弯弯的眉眼。
“太子妃?”刘嬷嬷见蔺秋停下脚步半天没有走,忍不住唤了一声。
蔺秋转身看了她一眼,说:“刘嬷嬷,我需要雁鸣县的地图。”
刘嬷嬷一愣,连忙说:“奴婢这就着人去寻。”
蔺秋点点头,又走了一会儿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雁鸣县的县令送来了地图,虽然地图画得十分粗糙,但也算是大致了解了周围的山势和河道的走向。
蔺秋管理的几个田庄,其中一个离雁鸣县城很近,旁边又挨着清水河,蔺秋看了一下田庄里的作物,大多是芦黍,也有一些豆类。芦黍刚种下不过半个月,才到人的腰部,到也生机勃勃。
另两个却是在雁归山的山脚,几乎是挨着的,只是中间有一小片树林隔开。说是山脚,其实这一片的地势比雁鸣县高出了许多,原本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从两个田庄绕过去,可是现在那条小河只剩下一层烂泥。
“见过太子妃。”张德儿带着两个田庄的管事来见蔺秋。
蔺秋站在田埂上,身后有小太监为他打着伞,四月的太阳在很多人看来是温暖和舒适的,对蔺秋那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皮肤来说,就实在是太灼热了。
“农庄里一共有多少人?”蔺秋问到。
“回太子妃,这两个田庄共有庄客四百余人。”其中一名管事立刻回答。
蔺秋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田地里蔫头耷脑的庄稼,说:“四百人,修水渠是够了。”
☆、第 15 章
“水渠?”
张德儿和那两个管事都惊呆了,这两个田庄比最近水源的地势足足高出近三十米,什么水渠能让水爬上山啊?这小太子妃一看就是从小娇养在深宅大院里的,来这里乱指挥可真要命了。原本靠着田庄里的庄客不停的用水车运水,庄稼或许还能留下一些,可现在……
嘴里虽然没说,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两个管事的眼里除了忧虑,还有气恼。他们常年管理这两个田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雨水不足,他们还能努力一下,可是来一个乱指挥的,怕是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只是这田庄是皇家的,太子妃是皇家的人,他要怎么折腾,还真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管事能置啄的。这种事情就像隔壁家有个败家儿子,你最多腹诽几句,难道你还能象他的爹娘去揍他一顿?只是现在这个败家儿子败的东西与自己有关,心里自然是万分不爽。
蔺秋听不到他们的腹诽,更看不懂他们眼中的不满,他身后的刘嬷嬷看懂了,却只是眯了眯眼,自家小公子样样都是好的,就算是败家那肯定也是有理由的,这两个不长眼的,现在不与他们计较,要是敢在办事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那就是找死!当初她们几个在边关挣扎求存的时候,谁手上没沾过几条人命?虽然那时候杀的是胡子,真要杀几个不长眼的,手也绝对不会软。
“刘嬷嬷,把地图和纸拿出来。”蔺秋打断了刘嬷嬷的杀心。
“是。”刘嬷嬷应着拿出了地图和笔墨,并着人搬来了一个矮桌。
来田庄的路上,蔺秋就吩咐队伍在清水河附近转悠了很长时间,仔细的观察了水流和河岸的土石结构,对照地图和沿途观察的地形,仔细计算了需要灌溉的面积,蔺秋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水渠该是个怎样的走向。
拿起笔沾了一下磨好的墨汁,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又在细线上分了几支出来,然后在每一条分支上画了一个小方块,这才满意的放下笔,说:“分出一半庄客修水渠,再找几个竹匠和木匠。”
两名管事看着那地图上的细线和方框欲哭无泪,如果真的挖一条水渠灌溉,这线路是没错,那表示储水池的位置也没错,问题就在于水渠的起点那里离河面有一个很大的斜坡,还是向上的,等水渠建好了,是要他们每天下山挑水往水渠里倒吗?
“不知太子妃要木匠和竹匠,是要做什么?”张德儿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打算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决定该怎么做,皇后派他协助太子妃,而不是对制肘。身为一个太监,在皇宫那种地方能活下来,并且当上皇后的心腹,这点眼力价绝对是有的。
“做水车。”蔺秋说。
完了,原来不是让他们挑水倒水渠里,而是用水车运。两个管事顿时面如死灰。
大梁国的水车是那种放在马车上,象一个大桶似的东西,由人驾驶马车到河边装水,然后运到田里去灌溉。
而蔺秋想建造的水车应该叫高转筒车。就是在山上和山下各架设一个轮子,中间以索链相连,索链上装汲水筒,以流水为动力,把水从低处运到高处去。
张德儿也有些撑不住了,没见过高转筒车的人,是无法想象依靠水力如何把水从低处运往高处的,况且蔺秋也根本没和他解释高转筒车是什么样的。到不是蔺秋想保密,而是张德儿并不是工匠,在蔺秋看来,实在没必要向他解释。
当晚,蔺秋住进了田庄,开始画高转筒车的图纸。
梁熙站在旁边看了许久,没看明白图纸上那一个个古怪的零件是做什么用的,可是他有点心虚不敢出声。
这一整天,蔺秋忙着视察田庄,而梁熙就忙着四处骑猎,如果不是护卫看得紧,他还想到清水河里试试撑船的滋味。
说到底梁熙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没去边关前住在宫里,每日只有太监和宫女陪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去了边关,却又被蔺柏和蔺岳两个操练得死去活来。等再次回到宫里,居然成了太子,可是娶了个不爱说话的太子妃,身边带着几个看他不顺眼的老嬷嬷,还有了一个动不动臭骂他的太傅……他这个太子殿下做得实在是很辛苦。
这次出来,终于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可是这种自由却是骗来的。
“额……你在画什么?”梁熙张了几次嘴,才把话说出来。
“水车。”蔺秋停下手中的笔,认真的说。
“这是水车?”梁熙歪着头看着图纸,他今天在路上见过水车,圆圆的一个桶,可和这不一样。
“嗯,又叫高转筒车。”蔺秋又说。
“是做什么用的?”梁熙翻了翻桌上已经画好的那几张纸,找到一个轮子的图纸。
“可以用水桶把水从低处传送到高处。”蔺秋想了想,又说:“是用水力传送,直接进入高处的水渠。”
“哦。”梁熙对庄稼、水渠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看了一会儿就无聊了,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很想出去找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做做,可是天已经黑了,现在就算出去也没什么可玩的了。
蔺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到梁熙放弓箭的地方,抽箭囊里里抽出几支箭,又将案上插花的花瓶取了一个下来,放置在屋中间的地上。
梁熙纳闷的望着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蔺秋拿着几支箭走到自己面前,对他说:“你站在这里,把箭投出去,看能几支能插进瓶子里。”
梁熙疑惑的接过箭,拿在手里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说:“这是什么游戏?”
“投壶。”蔺秋望着梁熙,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不过梁熙正对着花瓶投出第一支箭,所以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