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刚才真的只是被水呛到了。
沈天郁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是那种难以抹去的灰雾还是一直缠绕在心中。
他们来的比较早,宿舍里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来。上了大学就是四个人一间屋子了,虽然宿舍比较破旧,可也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
沈天郁走到阳台上,向远处看去。这所学校风景很好,占地面积又大,绿化也不错。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就是我的大学。
收拾完宿舍就要去报道了。给他登记的是一位年迈的女士,她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眼神很是温柔。
新生来学校的前一个月是必须住宿的,尤金莲和陈夏生打算住在学生宾馆里,等沈天郁上了第一天课再走。
可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报道和第一天上课间隔有十天左右,尤金莲和陈夏生是不可能在这里住那么长时间的。
“要不您先回去,”陈夏生接过沈天郁手中的水瓶,仰头喝了口水,道,“花儿这里有我呢,反正您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北京这么热,把您热坏了怎么办?还是回家吧。”
尤金莲说:“可是你住在哪里啊?”
“这您就别担心了。还记得咱家那里的春阳吗?我和他一直有联系。他就住在北京,这里也有套房子,有事的话我就找他,您就别管啦。”
“哎呦,这小子真是出息了,现在都有两套房子了?”
“是啊,来年他要结婚了。”
陈夏生想也不想的说出口,可当他说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那安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陈夏生跳过去。尤金莲很聪明的没有继续询问,虽然她对这个家乡出来的小孩很好奇。
晚上的时候,他们走出校门四处闲逛。现在的北京比他们那边要发达的多,虽然没有上海那样彻夜喧哗,可六七点钟也是灯火通明。
没有那么多钱也不碍事,路边的小吃店比比皆是。炒肝、豆汁、面茶,驴打滚、豌豆黄、芸豆卷,随便买点就行。北京没什么好玩的,最重要的就是吃,小吃太多了,看的人眼花缭乱。
“大叔,这是什么东西啊?”陈夏生好奇的凑过一家店,问。
“这是灌肠儿。”那人的儿化音很明显,热情洋溢地说,“可便宜,买一点去那边拿蒜汁儿,蒜汁儿免费。”
“灌……”陈夏生脸有点红,匆匆掏出钱买了一份,然后追走出去老远的沈天郁和尤金莲。
三人一人买了一份儿面茶,坐在路边喝了,开始讨论今晚的住宿问题。
“春阳现在还在外地没回来,要明天才能赶过来。我手里没他家的钥匙,今晚咱俩要住宾馆。”陈夏生说,“要不明天姑你就回去吧,春阳他家里挺小的,住不下那么多人。”
尤金莲点点头,摸着沈天郁的手,道:“十月一放假的时候妈再来看你。”
“行。”沈天郁说,“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
大部分的行李全是沈天郁的,尤金莲只带了几件单衣,也不重。陈夏生去接春阳了,只剩沈天郁一人送尤金莲。他背着尤金莲的背包,一直看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才准备回去。
“花芽,等会儿。”尤金莲突然拽住沈天郁的衣袖,说,“妈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好好学习,别学坏,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不用省着。和同学处好关系……”
“嗯,我都记着呢。”沈天郁应着,又说,“您也是,别忘了吃药,早点睡觉。”
尤金莲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还有。花芽,虽然我理解你哥,可是你可别给我来这套,我受不了……”
“什么?”
“喜欢男人。”尤金莲声音变小,顿了顿,还是说,“你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以前妈管着你,是怕那些不学好的女人把你带坏了。可你现在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妈也不应该管了,该谈恋爱就谈,知道不?”
“……”沈天郁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说,“再说吧。”
都说知子莫若母,那时候尤金莲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什么。只是沈天郁不说,她也懒得提及。
她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她太爱沈天郁了,不想因为这件事伤害了他,或者伤害自己。
春阳今年二十二岁,却是年轻有为的代表。他小时候画画就非常逼真,十六岁到了一家制作玻璃器皿的工厂打工,发现自己也能帮他们设计造型。因为春阳设计的器皿美观而且要价低廉,所以他很快就成了那家工厂的主要设计师,之后他又亲自进行切割实施,今年已经是他在玻璃器皿上雕刻的第四年了。
“等再过几天,我就去雕刻水晶饰物。”春阳对陈夏生说,“这四年都是练手,很快我就能出师了。”
春阳在广州和北京都有房子,一听说沈天郁考到了北京,就连夜从广州赶回来,帮陈夏生安顿。
房子并不大,装修粗糙,可是是大产权,而且是属于春阳自己的,现在房价已经不便宜了,在北京更是如此,真是让人羡慕。
春阳把钥匙交给陈夏生,说:“兄弟,你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最近也比较忙,可能不会来这里住着,正好让你帮我看看家,等我结婚了这里也有人气了,哈哈。”
看春阳和自己这么不见外,陈夏生也松了口气,说:“我就住十天。等我弟弟开学了就走。”
“没事,多住些日子也好。”
“不了,我那边还有事呢。先谢谢你了。”
“那有什么好谢的。对了狗蛋,有件事要和你说,”春阳拍了拍陈夏生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下个月我不是要结婚吗?要不你来给我当伴郎?有功夫吗?”
“有。”陈夏生说,“当然有。恭喜你结婚啊。不过咱弟妹我还没见过,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瞅瞅啊?”
“她现在不在北京,可能要等结婚的时候才回来。”
“在北京结婚?”
“是啊。”
陈夏生笑道:“那就一个月了。要不我就一直在这里住下算了,等你结婚再回去。”
春阳也笑:“那当然是最好的。可是你工作没事吗?”
陈夏生吸了口烟,说:“辞了。花儿现在在北京读书,我就想在这儿找份工作。”
春阳愣了一下,然后叹气,说:“你怎么还是这样啊?什么都围着你弟弟转。万一他以后结婚了,你怎么办?”
陈夏生没和春阳说过自己的性向,所以也不好解释,就尴尬地笑笑,说:“不会。”
“不会?他现在上大学,遇到的好姑娘可不少,而且人家要是谈恋爱了,你能怎么办?”
陈夏生自动忽略这个问题,从春阳那里接过钥匙,又客套了一会儿,他就往沈天郁学校赶。怎么说呢,看到昔日的友人过得不好,心里会难受。可是如果友人过得比自己好得多,那么心里会更难受。
下个月春阳要结婚,自己当然要给他拿份子钱。不过给多少呢?陈夏生觉得还是和沈天郁商量一下比较好。
报道后有一次班会,由辅导员主持,系里一百多个人分别做自我介绍,同期来的还有学校团支部的干部,会给这次班会打分。
因为班会是在下午六点钟以后开,所以沈天郁白天的时候就陪陈夏生出去逛。大夏天北京实在是太热了,而且空气干燥,旁边的树都蔫了,蝉鸣声聒噪的让人烦。
于是沈天郁提出要回自习室。他们学校的自修室很大,允许外人进入,最重要的是那里处于背阴处,临着湖,非常凉快。
陈夏生说:“那咱们为什么不干脆去湖边坐着?我看那里也有座子,应该挺凉快的。”
“也行。”沈天郁笑,同意了。
湖边果然是凉风习习。两人坐在柳树下,吹着风,过了一会儿沈天郁就躺到了陈夏生的腿上,闭上眼睛做出闲散的模样。
陈夏生低头为他整理头发,摸他光洁的额头,替他驱赶身边的蚊虫。
“这样真好。”沈天郁突然说,声音放的很轻,他道,“我就想这样和你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