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太好……他一直发烧,可是暂时还查不出病因。一会儿让他去隔离病房,家属有意见吗?”
陈夏生愣了一下,他用力抹了抹脸,吸了吸鼻子,说:
“什么是隔离病房?”
“就是防止交叉感染,患者可以在无菌的情况下诊治。”医生带着口罩,眼神冷静到有些冰冷,“但是住院费稍微贵一些,能接受吗?”【纯属瞎掰,勿信】
“能能能。”陈夏生说,“没问题,那您快点吧,我们现在就能搬走。”
后来沈天郁就被推到隔离病房了。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连陈夏生都不让进。在医院里陈夏生不敢违抗医生和护士的建议,可怜巴巴的坐在外面守着沈天郁。沈天郁知道很可能是自己的病有传染性,不然为什么把自己单独放到一个病房里,连陈夏生都不让进来呢?
虽然查不出沈天郁的病因,但是他的病确实是有传染性的。和沈天郁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位医生已经病倒,有发热状况,胸闷气短。
一时间医院只能想出把沈天郁暂时隔离的办法,连陈夏生的体温都量了许多次,直到确认他没问题,才让他守在沈天郁的病房边。
有一台仪器在不停测试着沈天郁的心跳,住院前他就做过心电图,现在心脏上还贴着几张硬硬的东西,不用力抠抠不下来。
有这么个东西贴在身上肯定不好受,不过沈天郁现在没心情抠他,就放任这些东西黏在自己的胸口上。
陈夏生隔着透明的窗户看沈天郁。他以为自己身上有细菌,进入病房后会干扰沈天郁的治疗,却不知道沈天郁才是有传染性的病源,医院是不会告诉他的,因为这样有传染性的病会引起骚乱。
比如,陈夏生根本不怕沈天郁传染给他。生命何其宝贵,可是如果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离他而去,那么还不如跟他一起去了。
第二天清晨,尤金莲赶到了北京,还没下火车她就给陈夏生打电话,本想让陈夏生来接她,可是转念一想狗蛋来了,花芽那边就没人照应了,便拒绝了,打听着、摸索着,也找到了这家医院。
隔着透明的玻璃,尤金莲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沈天郁。沈天郁带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病服松松垮垮的罩在他的身上,露出他的锁骨。因为瘦,锁骨清晰可见。沈天郁输液的右手纤细,青色的血管很是明显,之前抽血化疗的时候用得也是他的右手,所以内侧有明显的血痕。
尤金莲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在她看来,带着这个氧气面罩就是重病的标志,都说母子连心,看到沈天郁这样,她这个当妈的,心如刀绞。
她忍不住哭出声音来,跪趴在玻璃上。陈夏生连忙扶起她,声音也哽咽了,说:
“姑,姑,别这样,这里是医院,你别哭了……”
可是自己的声音也很大,说话的时候都是哭腔。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下午,沈天郁被转送到其他的医院。他的体温一再突破四十度,烧得昏天暗地,睁开眼睛都不知道这是白天还是黑天,呼吸都像是能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陈夏生和尤金莲跟着担架向下走,可是他都感觉不到他们两人,陈夏生张着嘴,似乎在大声和自己说着什么,可是耳鸣得厉害,沈天郁一个字都听不到。
被抬着担架放到救护车上,周围喧闹的声音被车门隔开,沈天郁的耳鸣才好了一些。他吞了吞口水,费力地转动头部,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陈夏生。
陈夏生也带着口罩,他紧紧握住沈天郁没输液的手,说:
“花儿,咱们现在要去一家更好的医院。医生说你可能是肺炎,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别怕……”
那时陈夏生并不知道肺炎也分很多种类,只觉得肺炎肯定没有肺癌严重。现在很多得了癌症的人都能坚持很长时间,肺炎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沈天郁闭上眼睛。虽然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但是还是被安慰了。他烧得浑身发抖,忍不住乱动,输液的细管里都回血了。
尤金莲哭得眼睛都肿了,不知道对谁说着:
“我的花芽啊!怎么病成这样了,不就是出来读书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呜呜……”
因为没有人回答她,尤金莲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家儿子得病!为什么这么倒霉就是花芽啊……我从来没想过……”
旁边的护士听不下去尤金莲的哭声了,可能也有点怜悯,就说:
“哎呀大姐,谁没得过病呢?你随便在大街上拽一个人,问问哪个人没去过医院。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您家儿子是大学生吧?好多大学生不注意饮食卫生,送来看急诊真是太多了。总吃方便面的那些人,因为肠胃病送命的也不少。这小伙子是肺病吧?”
尤金莲擦擦眼睛,吸着鼻子说:
“是肺病。”
护士说:“小时候得过肺炎吗?”
“没有没有,他的肺很健康,五岁之前都没咳嗽过。我们隔壁家的小孩,小时候总是咳嗽,一到晚上十二点准时咳,咳得直吐,瞧了好长时间,过了一年才止住了。”
护士说道:“那就是在学校里感染了。以后你让他出门的时候戴着口罩,注意寝室卫生。”
听到‘以后’这个词,尤金莲才镇静了。也是,不过是一场肺病,花芽肯定能熬过去。
转院后沈天郁还是住在隔离病房。尤金莲和陈夏生一直守在病房外面,在医院里花钱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像是流水一样。
如果光靠钱能让沈天郁好转也没问题。但是第二天,沈天郁就出现了咳血状况,他的鼻腔、气管里都是血,混合着痰液,血液变得异常浓稠。
沈天郁躺在床上痛苦地咳嗽,每次咳的时候就感觉脑袋要炸开了一样,明明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还是能颤抖、痉挛。
医生穿着隔离服帮沈天郁吸痰、输氧、镇静,体温计被剧烈咳嗽的沈天郁震了出来,还没夹够时间,上面显示的数字就已经超过四十度了。
在这么烧下去人就要坏了。护士用了整整一大瓶的酒精给他降温,沈天郁只感觉身上的皮肤都快要烧焦了,他口渴难耐,但是这样的剧烈咳嗽让他连喝水的空隙都没有。
太难受了。沈天郁再次咳出血来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涣散,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但是这样剧烈的痛楚是前世都没有尝过的,他觉的还不如死了的好,太痛了,光是疼痛就让他没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
沈天郁这样挣扎的动作也惊呆了病房外的人。陈夏生愣愣的看着沈天郁痛苦的模样,指甲紧紧抠着玻璃,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类似野兽一样的悲鸣,尤金莲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一声比一声大的哀嚎,医院的走廊回荡着他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隔离病房并不完全隔音,沈天郁甚至也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他口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在专心听他们的声音时,沈天郁短暂的停止了咳嗽。医生凑到他耳边,大喊:
“你还在呼吸吗?觉得喘不上气吗?”
沈天郁勉强转过头,隔着玻璃看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一时间无法做出回应。
医生直起身子,说:“不行,他咳得那么厉害,给他上呼吸机吧。”
沈天郁摇了摇头,又对着医生点了点头,说:
“我还行。”
他三天没有喝水吃饭,都靠输液维持生命,这么三天的功夫,沈天郁的声音都变得虚弱了。
医生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
“真的?有没有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
沈天郁摇摇头,紧紧皱眉,拼命忍住咳嗽,都憋出眼泪了。
医生脱下隔离服,消毒后从病房走了出来,对陈夏生和尤金莲说:
“今天再照片子就能看到肺部的阴影了。下午要给病人做个刺穿活检,病人亲属过来签字。你们做好准备。”
陈夏生急了,说:
“做什么准备?!你让我做什么准备!!”
陈夏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长时间,突然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他明白医生是什么意思了。他感觉真像是在做梦。
几天前他还去上课,几周前他还能陪自己一起去吃饭,几个月前他们俩还能去河边玩,花儿就坐在河岸上,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一瞬间都没了呢?怎么花芽就突然得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