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家人决定把他们的葬礼放在一起举行,骨灰也摆放在一起。
陆冬青知道时有点诧异,毕竟当初关靖泽和郑驰乐并没有任何交集,真要说有,那也是“竞争对手”。
如果要数出好人缘的郑驰乐跟谁没说过话,关靖泽肯定排在头一号。陆冬青一向比较敏锐,所以当时就悄悄问过郑驰乐是不是跟关靖泽有嫌隙,郑驰乐当时一愣,含糊地说:“如果你很想得到一个人的承认却得不到,而另一个人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那个时候郑驰乐脸上没有笑容,有些不太像他认识的那个乐乐。
没想到关靖泽和郑驰乐会遭遇这样的意外。
陆冬青穿上白色衬衣,再套上黑色的西装,确定自己的着装不会与葬礼的氛围冲突后就跟伴侣告别,乘着公交车出门去。
葬礼就在公墓那边举行,公墓提供的场地很大,两边的青柏葱葱郁郁,颜色深得像是蒙上了一层沉穆的哀伤。
陆冬青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哭得格外伤心的女人,他记得这人是关靖泽的继母,同时也是国内第一机械厂的女厂长,是个了不起的女强人。
这一刻她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眼泪仿佛流不完似的,谁劝她她都没法停止哭泣。
在她的身边站着个沉默的男人,他跟他的妻子一样常常见诸报端,而且出现得更频繁。虽然同样痛失爱子,他的表现却要冷静许多,只是眉宇之间的伤痛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这边是关靖泽的家人,另一边就是郑驰乐的了。
陆冬青记得郑驰乐这次回来后跟他们提起过为首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那是国内有名的“医界圣手”季春来,还有他的徒弟赵开平。
陆冬青走过去跟季春来见礼。
即使季春来素来豁达过人,见到跟自己徒弟同样年轻的脸庞后还是忍不住悲恸,叹息着说:“他跟你一样大……”
陆冬青闻言也是一阵哀伤。
郑驰乐跟他一样大,生命却已经结束了。
人生啊,还真是无常。
他看着灵堂上两张年轻的遗照,眼睛也湿润了。
这时有只小手扯了扯陆冬青的衣角。
陆冬青低头一看,原来是关靖泽的妹妹佳佳。他知道佳佳的病,因为郑驰乐说佳佳需要多和人接触,所以让他们这些朋友陆续去了趟医院,那时候郑驰乐还笑眯眯地摸着佳佳的脑袋瓜说:“瞧,这是陆叔叔,他在淮昌一中当老师呢。你靖泽哥和小哥哥都在那里念过书,你要不要也去那儿念初中?对了,这是第几个来着?”
佳佳眼睛亮晶晶:“第二十五个!”
郑驰乐一脸笑意:“我说了每天给你换不同的人来给你讲故事,没骗你吧?不是我夸口啊,你小哥哥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朋友,凑齐三百六十五个保准没问题……”
虽然仅仅见过一次,陆冬青还是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女娃儿。他弯下腰揉揉佳佳的头发:“佳佳,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
里面的气氛太沉重,不适合小孩子呆,何况佳佳的身体并不好。
佳佳红着眼眶看了看郑驰乐和关靖泽的照片,抱着怀里的笔记本跟着陆冬青往外走。
陆冬青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外面,看着前来向郑驰乐两人道别的来客说道:“你看,这些都是为你小哥哥、你靖泽哥而来的人,你小哥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虽然他离开了,但是我们都不会把他忘记;你小哥哥救过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带着感激来向他道别;你靖泽哥脚踏实地地做过很多很多好事,所以有那么多的人为他送来花圈和挽联、为他的离去而伤心落泪。佳佳,一个人做过的所有事,都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其实仍然活在许多地方,他们没有做完的事也会有许多人追寻着他们的脚步去完成。”
陆冬青的话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有点高深,但佳佳还是听懂了。
这个从小就离不开汤药的小女娃儿吸着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哥哥说过,勇敢的小孩不能哭,哭了就不可爱了。
这时负责看照佳佳的张嫂找了出来,看到陆冬青后点头致意,然后对佳佳说:“来,跟张妈去喝药。”
佳佳点点头,乖巧地朝陆冬青挥手道别。
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又挣脱了张嫂的手往回跑,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陆冬青:“陆叔叔,可以帮我保管吗?你想看也没关系的……帮我保管好不好?如果我、我跟小哥哥和靖泽哥一样了,你来看我好吗?到时候你再帮我把它带过来……”
张嫂听得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她抹掉泪说:“陆先生,你就帮佳佳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