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泽对贾立这人了解不深,只觉得有些耳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首都贾家被人遗忘掉的“长房长孙”,贾家的成分比较复杂,家里没有职位很高的人,但在民众里头知名度挺高的,用贾家人的说法来说就是“甘做桥梁”,也就是作为上意下达、下意上传的中间人物。
比如这一代里头最出风头的贾贵成,他就是著名的“桥梁人物”,最近他办的报纸《民声》也出炉了。
据贾贵成所说,《民声》的宗旨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联合首都政法学院对最新政策、最新法规进行解读,进行“全民普法”宣传;另一发面则是开辟专版传达民声民意,为挖掘法律盲区、提出新发新规做准备。
光这么看当然是好的,不过贾贵成这人在外面的风评虽然很好,在关振远那的评价却不太好——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反对先锋”,以“不畏强权”著称。
可知情人都晓得,他不畏的强权都是他得罪透了的那些。对于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他当然表现得强硬又刚直。
比方说叶仲荣。
关振远说贾贵成跟叶仲荣曾经是知交好友,只是贾贵成曾经在叶仲荣背后插过好几刀,后来他们的理念也发生了重大分歧,最终终于彻底反目。
由于郑驰乐的关系,关靖泽对叶仲荣没多大的好感。但如果客观地来评价,叶仲荣这个人在正事上的观念和思路都是非常端正的,要不然他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紧随着他的脚步前进。
贾贵成的文稿他也看过一些,观点不能说错,但始终脱不了一个“偏”字。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一个偏门的、片面的东西来发散,偏偏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在知识分子里面也有一批追随者。
联系到叶仲荣从十年前就当着荣誉主编的《新风》杂志,就会发现贾贵成办的这份新报纸分明是在跟关振远打擂台。这不是关靖泽的臆测,贾贵成的原话是这样的:“新风都已经吹旧了,我们应该听听民众的声音。”
这是在暗讽关振远把《新风》变成自己宣传新政策的布告板,只知道自吹自擂。
关靖泽觉得自己要是叶仲荣,恐怕早就气得半死了。
连关靖泽都听到了贾贵成说的话,叶仲荣当然也听到了。
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居然并没有生气。
叶仲荣这几年走得还算稳,可就是走得太稳了,心思未免有些轻飘。
这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贾贵成针对《新风》让他意识到这一点,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某些事情已经释怀。有个咬着自己不放的对手也是件好事,至少他会积极地帮你找出你的不足,步步紧逼让你赶紧提供改正的思路——这样的紧迫感正好可以提高底下人办事的效率。
叶仲荣将这个念头跟梁定国说起时,梁定国哈哈大笑:“那家伙听到一定会七窍生烟。”
叶仲荣也笑了起来。
梁定国说起另一件事:“关振远回首都了,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
叶仲荣点点头说:“那当然是好的,这几年他在永交干得风生水起,那么多好经验可不能藏私。”
没想到他还没提出这个邀请,关振远就上门了。
关振远这次回首都是为了正事,得待上好几天,于是他先回了关家一趟。
老爷子待他不好是一回事,他回不回家又是另一回事。
他总不能跑去住招待所吧?关靖泽到首都后住在党校还可以说是为了方便、为了陪郑驰乐,他能吗?
就算撕破了脸也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关振远站在冷情的家门前顿了顿,还是掏出钥匙走了进去。
关老爷子正在园子里打理园圃,听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来一看,也顿住了。
事实上他早就接到关振远回首都的通知。
即使心里挺高兴这个儿子能回家,他还是绷起脸:“回来了?”
关振远说:“嗯,回来了。爸,你身体还好吧?”
关老爷子说:“还行,死不了。”
关振远说:“我先进去放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