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坐下说话。”
叶仲荣家没有外人,叶曦明又去了韩家老五那边训练,也就叶仲荣夫妇在,因此他们就在客厅分坐两侧。
关振远理了理思路,说道:“无论你听到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谈。”
叶仲荣想不出自己跟关振远之间有什么好不冷静的,他们之间唯一的私事只有一桩——郑彤。郑彤跟关振远之间日益深厚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当初关振远去了永交,谁都不看好他,偏偏郑彤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淮昌的大好局面跟了过去,还为关振远带去了技术和投资。
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婚姻,他跟郑彤那段过去早已经彻底地过去了。
叶仲荣没有犹豫:“行,你说吧。”
关振远说:“你对乐乐有印象吗?我是说郑驰乐,你在给他们做岗前培训的时候应该见过他。”
提到郑驰乐,叶仲荣脸上有了丝笑容:“当然有印象,”他取出口袋里的一封信,“我回来时还收到了那小子的信,正准备回来拆呢。那小子比谁都机灵,问题又特别多,而且什么都问,简直把我当万能的了。”
他口上那么抱怨着,愉悦的神情却泄露了乐在其中的事实。
关振远微怔。
他没想到叶仲荣居然在跟郑驰乐通信。
不过以他对郑驰乐的了解,那家伙恐怕是本着送上门的好事不能往外推的原则,一门心思地变着法儿将叶仲荣“物尽其用”吧?
从郑驰乐当初拒绝收养提议时开始,关振远就知道郑驰乐这孩子已经不会为那一些许的亲情动摇,他并不是不在意的,只是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足以让他去忍受舍弃其他东西的痛楚。
连曾经跟他相处过的郑彤他都能拒而不认,他又怎么可能认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的叶仲荣?
关振远委婉地说:“你知道乐乐今年几岁吗?”
叶仲荣看过郑驰乐的资料,自然不会不知道:“马上就十九了吧?”
关振远说:“没错。”他见叶仲荣似乎在疑惑,继续引导,“你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
叶仲荣不假思索:“二十年前知青返城——”他突然顿住了。
连呼吸都差一点停滞下来。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拧了一把。
二十年、二十年、十九、十九……
见到郑驰乐时那种古怪的感受、韩蕴裳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叶仲荣看向自己的妻子。
韩蕴裳被他这么望过来,心脏也猛地一缩。
她突然就呆不下去。
“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落荒而逃。
韩蕴裳的逃避仿佛是在印证叶仲荣的猜测。
叶仲荣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
关振远见他已经明白过来,也就把事实彻底摊开了:“阿彤发现乐乐的存在后想过去找你,辗转找了许久,打听到的却是你新婚的消息——所以我岳父就给乐乐安排了另一个身份。”
叶仲荣知道那是个什么身份:郑家的养子、郑彤的弟弟。
他立刻就想到那个正奔走于青花乡的半大少年,那孩子比谁家的孩子都懂事、比谁家的孩子都聪明、比谁家的孩子都能干,他做的事足以让很多成年人自愧不如。
他乐观、积极,做什么事都充满自信,像是永远不会有畏惧和畏缩这些情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