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吧,以后她想跟谁就让她跟谁。”说出离婚二字,林建心里一松,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
“那小书怎么办?”
林书刚巧放学回来,走到院子外面就听爸爸在和村长爷爷说要离婚,悄悄屏住了呼吸。其实,对他而言,妈妈要不要跟爸爸离婚根本不重要,反正她又不喜欢自己,从小到大对自己动辄打骂,在她身上丝毫体会不到母亲的温情。他只要以后能够和爸爸哥哥奶奶住一起就行了。
只是,妈妈那么‘坏’,万一爸爸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小胖墩一听村长爷爷提到他以后的去留,立马竖直了耳朵,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去了,砰砰直跳。
林建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跟着我过了。”王艳艳根本就不是个尽责的母亲,他怎么可能让儿子跟她过。
林常青点点头:“是这个理,不管怎么说小书是我们林家的种,跟着你是对的。不过,王艳艳做事不地道,陈老三更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家刚有点起色,可别又让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林建为人宽厚又不是真傻,他怎么不知道陈老三是个什么德性。有道是,你愿意放过别人,不见得别人就愿意放过你。
“那三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咬死拐卖的事情不松口?”林建待人诚恳几乎没与人玩过心眼,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心眼。
林常青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取了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道:“拐卖的事情当然不能松口,王艳艳今天晚上估计就能回来,先看看她是什么态度。林墨在城里开铺子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你别说漏嘴了,村里其他人那儿我会去打声招呼。也别表现出对小书太上心的样子,否则指不定她会瞅准机会要挟你。”离婚意味着分家产,王艳艳和陈老三都不是省油的灯,林常青怕林建性子太过敦厚,到时候吃亏。
林建摇摇头:“别的都可以,这一条不行。林书太小了,他还分不清是非,我不希望因为我和王艳艳之间的事情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对他不公平。”
林书在外面听到后,鼻头一酸,眼中噙满了泪花。他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碎瓦砾,啪嚓一声,暴露了目标。
林常青忙走出去,一看是他,叹息一声,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爸爸和哥哥为了你煞费苦心,你这孩子也算是好命。”纵然有王艳艳那样的母亲,是林书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但是他有这样爱护他的父兄长辈,又何尝不是幸事。
林书蹬蹬蹬跑到林建跟前,吸吸鼻子,抓着他的手用国旗下演讲般坚定虔诚的语气说:“爸爸,我一定会专心读书,等长大了孝顺你和哥哥、奶奶!”
林建听他的‘誓言’里根本没提母亲二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无奈的笑了笑,摸摸他的发顶说:“嗯,我们家小书最厉害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小书,不管怎么说,王艳艳都是你的生母,我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林书眼底闪过一丝忿恨,抿了抿唇,最终在爸爸的殷切的凝视下,点了点头。然而,林书早已过了不记事的年龄,他对王艳艳的‘恨’远比林建和林墨想得更深。
“你去做作业吧,我还有事情要跟你三爷爷商量。”
林书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握着小拳头扭头对林建说:“爸爸,我妈她不会要我的。”说完,他蹬蹬蹬的跑到楼上去了。
林建和林常青都沉默了,片刻后,林建自嘲道:“我原以为王艳艳就恨我一个人,想不到她对她的亲生儿子也这么狠。”
林常青道:“算了,这事儿你别多想,就按我们说好的办。”
当天下午,王艳艳就被释放了,原本警·察要将她护送回家,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被拐卖的,只是跟老乡一起去G省打工,拒绝了警察的提议。
出了警局,王艳艳心里远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镇定,她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她既担心回去后,被青桐村的人打骂耻笑,又害怕林建咬死陈老三是人贩子,判他的刑。思来想去,六神无主,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极恶毒的想法——要是林建死了就好了——到时候不仅房子是她的,没准儿还能从王鹏家里诈点钱。
当然,她很清楚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报警把陈老三和她抓回来的人就是林建,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王艳艳在警局外面徘徊了一会儿,搭了一辆‘摩的’,先回娘家去了。
王艳艳娘家还有一兄一弟,兄弟来都已经结婚,但是没有分家跟两个老人住一起,两人都有些游手好闲,闲暇时爱打几个小牌,输多赢少。王艳艳以前时不时会拿钱贴补贴补他们,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她的父母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胆小怕事,知道女儿拿钱跟人私奔后,就吓得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
林建从锦城转院回L县以后,老太太总算腾出手来,她带着大儿子还有一帮子亲自朋友打上门去讨说法要赔偿。她最宝贝的幺儿都害得彻底残废了,以她的泼辣本性哪肯轻易放过王艳艳娘家?尽管一分钱赔偿没要到,但是却把王艳艳娘家的东西砸了一通,连一个好碗都没给他们家留。王家自知理亏,面对老太太的人多势众哪敢怨言,只得任由他们发泄。
在乡下,一个村子里的人往往都是沾亲带故,谁家有点什么事儿,分分钟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在这时候的农村,离婚都是件极稀罕的事情,王艳艳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被老太太这么一闹,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大伙明里暗地指指点点,弄得王家人都不好意出门了。两个妯娌更是怨声连连,原本跟她关系不错的兄弟也不禁恨上了她,至于她老实巴交的父母更是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王艳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娘家,还来不及跟她的娘家人一起好好想个办法摆脱林建的纠缠,迎面就被她老爹一巴掌给打懵了。
“你给我滚,给我滚,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畜生,畜生,我们老王家几辈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王老头气得青筋绷紧,抓起门边的扫帚就往王艳艳身上招呼,劈头盖脸一顿打。王老头常年田间地里的干农活,力气很大,几扫帚下去打得王艳艳直跳脚。
王母见女儿被打得满脸是血,哎唷哎唷直叫唤,当下就心软了,忙对两个儿子说:“你们还不快点拉着老头子,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他打死艳子吗?”
王老幺小声嘀咕一句,“那也是她自找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你给我闭嘴!再怎么说艳子也是你姐姐,你摸着良心想想你姐平时是怎么对你的!谁没个犯错的时候!”王母见女儿被打得在地上跪趴着,眼泪哗哗的流,哭嚎着:“老头子你好狠的心啊,那是我们的闺女啊,你要打死她吗?”
王家房子修在路边上,路人们见他们家闹腾的厉害,纷纷驻足看热闹,其中不乏‘知情人士’指指点点,王老头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么这么丢过人,下手越发狠了:“我打死她,我打死她都是轻的!不要脸的东西!”几下功夫,扫帚上的竹竿都给敲破了。
王母扑上去护住女儿,大声哭嚎:“你打啊,你打啊,你干脆把我也一块儿打死算了。造孽哦,我造得究竟是什么孽哦……”
王家兄弟见父亲再打下去没准真会打出人命来,纷纷上前去抱住王老头,拖走王老头手里的扫帚,两人把他‘驾’进屋子里了。
王艳艳痛极,也恨极,心里对林建那点聊胜于无的愧疚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竟烟消云散。
☆、第二十七章 离婚(上)
王母抹着眼泪把王艳艳拉进她房里,打了盆温水,拧了张毛巾小心翼翼帮她擦身上的伤。
“妈,妈,轻点儿,疼死我了。”伤口沾了水疼得王艳艳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王母看着女儿身上一一道道拇指出息的血痕,心里疼得不行,但是想想女儿做的事儿,又忍不住生气:“要我说你就是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外面的野男人瞎搅和什么!林建多好的人啊,长得好又斯文还是老师工作体面,平时也勤快把家里料理井井有条的还修了楼房,你说我们村里多少人羡慕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
王艳艳轻哼一声:“我呸,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自从生了林书,林建根本就不碰我。你以为他就真为我好了,他是想让我给他守活寡!他心里只有林墨那个死鬼妈!我年纪轻轻,我凭什么啊……”
王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王艳艳跟着陈老三去G省逛了一圈,钱没挣到多少,却眼界大开,跟陈老三在那边的‘表姐表妹’逛了几次歌舞厅以后,骨头都轻了。她没脸没皮道:“就是林建他不跟我上床,满足不了我的需要呗。陈老三是没啥能耐,可他床上功夫好啊,我们俩可是真心相爱。”
王母老实巴交了一辈子,骂人都很少带脏字,她从未想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竟然会说出如此露骨不堪的话。她有心想要训斥王艳艳几句,但是看她不疼不痒的样子,她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的。
她怔怔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艳艳从她妈手中拉过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胳膊上的伤:“能怎么办?当然是离婚啊。妈,你该不会还想我跟林建那个残废过一个辈子吧?”通过陈老三的挑拨,在王艳艳心里,林建就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
王母打心底就没想过要让女儿和女婿分开,她厉声道:“你跟林建离婚了,小书怎么办?他才几岁,你都三十了,你为他考虑过吗?你可是他亲妈诶!”
王艳艳冷哼一声:“亲妈又怎么了?那孩子根本就不亲我,养大了也是白眼狼,我看他跟他奶奶长一个模样我就来气。反正我还年轻,想要孩子还怕生不出来吗?妈,我老实跟你说吧,我跟陈老三在一起这几年,都打了三个孩子了。有一回林建知道了,还给我炖了鸡呢。嫁给他这种孬种,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每次看到林书,她就想到那些被她打掉的孩子,哪里能给他好脸色?
王母直勾勾瞪着女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妈,行了,你别你你你了,给我弄点吃的。今天都一天,我还就早上的时候在派出所吃过一个馒头,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