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陆徵摇摇头,“让游小五去查煌九,我们去和那谢朝宗打个交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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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在南夏郡也是很有势力的,谢朝宗是谢家旁支,他做生意颇有手段,在青溪县买了一幢大宅子。
谢朝宗身材清瘦,气质文雅,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反倒像是秀才一般。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总是不停咳嗽。
陆徵与他见过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谢掌柜可曾听说卢大善人被杀一事?”
谢朝宗点点头:“有所耳闻。”
“不知您有何见解?”
谢朝宗咳了两声:“大人来问鄙人,想来是卢恩善说了什么?”
“既然谢掌柜是明白人,就将事情真相都说清楚吧!”
“鄙人与卢家兄弟自小认识,卢恩光当年做生意的本钱还是我借他的,这些年他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老实说,鄙人的确是有嫉恨的,不过这点事情还不足以鄙人去买凶杀人。”谢朝宗慢慢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指使卢恩善去偷账本?”
谢朝宗轻轻地笑了:“大人,鄙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未见过有什么生意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利三番,不知大人可曾见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恩光的能耐鄙人很清楚,他的确有些头脑,可做生意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稳赚不赔的,可这些年不管市价如何,他的仓库里始终能赚进大把银子,鄙人好奇,这才让卢恩善去偷账本,就是想看看这青溪县的大善人做的究竟是何种生意。”
“你既然好奇,怎么早不让卢恩善去偷,偏偏在这时候?”
“早些时候卢恩光要把全部财产留给卢恩善,这卢恩善根本就不屑与鄙人来往,直到卢恩光娶了妻,他这才着急了。”谢朝宗慢条斯理道,“他担心财产被嫂子和未出世的侄子抢走,鄙人适时添一把火,才说动了他,只是没想到这卢恩光竟然死了。”
陆徵顿了顿,又问道:“你看了那账本,这账本可有什么问题?”
“这账本没有任何问题。”谢朝宗话锋一转,“可正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按账本来看,卢恩光的生意几乎年年都是赔的,可这些年他的药店越开越大,还时不时接济穷人,这怎么可能呢?”
陆徵没有说话。
谢朝宗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说道:“不止如此,他突然娶妻也让鄙人感到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人恐怕不知道,他年少时曾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是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那姑娘对他情深义重,不肯另嫁他人,竟然绝食而死。卢恩光当时便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终身不娶妻,所以这么多年了,他身边除了一直跟着他的一个妾,就再无他人。谁想得到临老了,他自己却打破这个誓言了。”谢朝宗摇摇头,“他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但重诺这一点却是不差的,所以他娶亲那天,鄙人拿了这个问题去问他,他脸色极差,我们的关系也正是由此恶化的。”
“我知道了。”陆徵拱了拱手,“多谢谢掌柜,却不知那账本在何处,能否让我们拿回去当证据。”
“自然。”谢朝宗点点头,“管家,去我桌上将那账本拿过来。”
账本被拿来后,谢朝宗将它递给陆徵,又拱了拱手道:“大人若有什么需要鄙人效劳的,鄙人一定义不容辞。”
陆徵收好账本,对谢朝宗道:“麻烦谢掌柜了。”说罢,就与包铮离开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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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谢府后,两人走在街上,包铮说道:“我见那谢掌柜神情不似做伪,且他的回答也十分坦然,我觉得他与卢恩光的死没有关系。”
陆徵不置可否,只是道:“这些还是要等游小五打探消息回来,另外,我想我们最好去见见那位卢夫人。”
包铮疑惑道:“莫非大人觉得是那卢夫人杀的人?”
陆徵说:“不管是不是她,她身上都有疑点。卢恩光并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他在知天命的年岁还要娶妻,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更别提他对于弟弟接近妻子那如临大敌的态度。而谢朝宗所说没错的话,这卢恩光身上还藏着一个大秘密,如果这个秘密解开了,我想着整桩案子都会迎刃而解了。”
“大人说的是。”
两人此时正走到青溪县的主街上,面前就突然滚过来一个人。陆徵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那写小黄书的安子承。
安子承没有看到他们,麻利地爬起来对那酒馆的小二道:“不给赊就不给赊嘛,推人做什么!”
小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有理了,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没还呢!”
安子承摸了摸鼻子:“子曰……”
“懒得听你说,有钱就给沽酒,没钱你滚一边去。”
包铮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来道:“我替他付账。”
安子承这才看到两人,露出惊喜的笑容:“两位大人也来买酒?”
陆徵摇摇头:“我们是恰好经过这里。”又对那小二道,“他要欠多少酒钱,我来替他付,你沽酒吧。”
小二顿时有些呐呐道:“三……三两。”
安子承连忙在一旁道:“胡说,分明是二两八钱。”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包铮连忙拿了三两银子出来:“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沽酒了。”
小二走后,陆徵才说道:“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安子承不好意思道:“这……哎,这太感谢您了。其实如果是我自己酒瘾犯了,不喝就不喝,但我买这酒是为了李四,今天是他的头七,我想拿酒去拜祭一下他。他无亲无故的,如果我都不去,他这身后也太过凄凉了。”
他这么说,陆徵才想起李四的案子还没有破,他心中也有些愧疚,便道:“我与你一同去拜祭吧。”
“您若屈身去拜祭,那真是他天大的福分。”
陆徵摇摇头:“没有让凶手伏法,这是我的无能,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拜祭。”
安子承没有再多说,等到拿了酒就带着两人朝城外走去。
第八十章 鱼肠图
李四家贫, 他的尸体还是安子承帮着收殓的。他的墓地在城外一个小山坡处, 安子承用了全部的银钱买了一顶薄木棺材, 将他匆匆下葬了。虽说凄凉一些,可毕竟还有安子承这样的朋友为他的身后事操心,好歹没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
安子承买了棺材之后就没有任何钱了, 只能自己找了一块木头,写上李四之墓,插在坟前, 好歹算是墓碑。
撒了纸钱, 又点燃清香,几人肃穆地行了拜祭之礼, 安子承将酒倒在坟前,絮絮叨叨道:“老兄与你相识一场, 本以为会走的比你早,谁知你倒先下去了, 不过下去了也好,你命不好连老婆都没娶上,下去以后找个女鬼搭个伴……你也知道老兄没钱, 没法用大鱼大肉来祭拜你, 略备薄酒一杯,你也别怪罪,你要想老兄就施点法给老兄送点金银就好了,别的就算了,也不用来见我……”
陆徵本想告辞了, 哪知道安子承这一说就没停嘴:“……你也是命苦,最后一顿饭都没吃好,早知道那晚我就不跟你争了,让你买只鸭子吃了多好,哎,不过你要是慢点走,还有卢大善人跟你作伴,他做了那么多善事,下去了或许还能当个城隍什么的,你跟着他说不定还能捞个什么官当当,不过你可得记着不要说漏嘴了,万一他知道你捡了他香包不还给他,他指定看不上你,到时候你运气不好,说不定就只能去畜生道了……”
陆徵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且还牵扯到了卢恩光,不由得哭笑不得地问:“什么香包?”
安子承擦了擦眼泪,嘟嘟囔囔道:“就是李四死的前一晚,我们喝完酒回去的时候,我去河边方便,李四等我的时候正好撞到卢大善人,卢大善人走得急,身上掉了个香包,李四看那香包好看就顺手捡起来了。”
陆徵目光一凝:“那香包现在在哪里?”
安子承“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香包递给陆徵,还说道:“李四怕江三娘看到,误会他有相好的,所以就丢给我了。”
陆徵将那香包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便又问道:“卢恩光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又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安子承想了想,才道:“他像是从城外回来,但看他走的方向,倒不像是回家。”
“你与李四就直接回家的吗?后边再没有碰上其他人了?”
“对。”安子承肯定地道,“因为当时有点晚了,街上也没什么人,我们也走的比较快。”
陆徵沉吟了片刻,才对安子承道:“这香包就暂时放我这里,若是我还有什么想问你的,就再找你。”
“您自便、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