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和恶心瞬间涌上,紧接着是一阵类似幻痛的强烈痛苦,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句话紧挨的是什么?是他骨肉横飞的瞬间!
蹭的从床上坐起,陈远鸣胡乱套上衣服就往外冲去,水房在楼梯拐角处,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刺骨的冷水!
背后那个声音还在高声嬉笑着,“嗳!别害羞啊!回头让哥哥教教你……”
一蓬冷水泼在脸上。双手成拳,紧紧抵在水池边。陈远鸣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满脑子都是嗡嗡作响。
去你妈的!赶紧给我滚!
可是那个声音却在他耳边不住回荡,他说“抱歉”,他说“我很抱歉”!!
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真实的疼痛终于赶走了臆想中的混乱。陈远鸣深深吸了口气,去你妈的!这是我的人生!新的人生!我会改变那一切的,都给我滚蛋!
抬起头,在水池上的镜子里,陈远鸣看到了一张脸,年轻,清秀,充满了愤怒,还以一丝难以言说的伤痛。他盯着那脏兮兮的镜子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峻的笑意。没错,他会改变的……
重新开车上路时,疤子嘴角还噙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没想到你小子也会有害羞逃跑的一天……哎呦,对了,我想起来!”他哈哈一笑弯腰从座位下翻出了自己那台收音机,又费力的用单手刨了半天。终于刨出一盘磁带。快进、后退、再快进,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曼妙甜腻的女声从小破收音机中飘出,像对着恋人般轻唱低喃,歌声婉转犹如莺啼。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跟着收音机,疤子也用自己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跟着乱吼,“啊~~在梦里……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陈远鸣的下巴绷得死紧,直直的看向马路前方,似乎完全没有被抽风的搭档影响,双手握紧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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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马磊坐在沙发椅里,无意识的用指尖敲打着扶手,“这么说他不跟武汉佬干了?”
“看起来是真散伙了,那小子当天都喝迷糊了,不会说假。”
“怎么搞得?”男人把头靠在了沙发背上,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我记得这两个月他很是赚了一笔,这么轻易就放手了?”
“是啊,就是这点最让人想不通,看他又不像全无有计划的样子。每个月给家里寄得钱也不多,真正大头都攒了起来,我就不信他心里没谱!”
“难道他想投资更大的买卖?”
这句话一出口,疤子眼睛一亮,“大哥你是说……”
“这两个月咱们生意的变化你有没有外传?”
“当然没有!”疤子马上拍胸脯保证道,“除了咱那几个弟兄,底下跑车装货的一个都不知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运货和销货根本就是两拨人马,见都见不到,怎么可能漏消息出去!”
“那就是……那小子自己猜到了什么?”马磊又沉吟了起来,过了良久,终于一拍沙发扶手,“瞎琢磨有屁用!约出来直接谈谈吧,他如果真有心,加他一个也不是不行,心再野我也压得住!”
听到自家大哥这么霸气外露的一句,疤子顿时笑了出来,就是!弯弯绕绕多没意思,直来直去才是他的风格!想到这里,他突然咧嘴一笑,“对了大哥,要是约他的话,不如到‘那里’?”
马磊一皱眉,“屁话!他才多大,别话没谈成先把人吓跑了!”
“嗨~~大哥你别说,那小子恐怕已经经历过阵仗了呢。在武汉那回他可是醉醺醺浑身香水味回的屋,半夜还哎呦呦的做春||梦了……哈哈哈哈~~这种小年轻,嘴上说不要,心里都骚着呢!”
疤子说的眉飞色舞,马磊嘴角抽了抽,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他家兄弟人品是没啥问题,就是这碎嘴是哪儿学的!不过话其实也没大错,如果真的要谈,有些事确实需要在他面前摆摆了,只是不知那小子是不是这块料……
想了半天,他终于拍板,“就‘那里’吧,反正快过年了,招待也多,趁没人时摆一回也行。”
“好嘞!”疤子抱着自己的石膏手挥了两下,“就看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来自邓丽君的《甜蜜蜜》,1979年发行。
某主要男配第二次出镜……甜头吃滴爽咩?嗯,快把狂摇的尾巴收起来,这是个炮灰!(喂
这都能被发牌QAQ哭着改动一下下
☆、第十九章
三个月前,马磊把所有司机和运货人员的职工宿舍挪出了自家小院,在村东头重新改了个两层楼的独院,宽敞明亮,每个人住的都是单间,还离珠海市区更近了一点。对于这个安排,所有人都举双手赞成,每到休假日,这群大老爷们就成群结队跑到市内消费娱乐,发泄自己跑长途积攒下来的一腔郁气。
和其他人不同,陈远鸣从未参与过这种社交,因为年龄最小,也不爱说话,跑得还是二老板的专线,他跟其他人无形中就有了一层隔阂,这群跑车的老粗虽然称不上聪明,但是眼色和傲气还是有的,自然也就不稀罕叫他出去一起耍,久而久之,陈远鸣就又一次被孤立在了集体之外。
但是这种“被孤立”却是他想要的,比起吃喝玩乐挥霍时间,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个月第二次货已经全部跑完,仓库又空了下来。无所事事的司机们都去市里狂欢了,整栋宿舍楼一片黑灯瞎火,唯有二楼东头的窗户亮着灯。坐在宿舍的书桌前,陈远鸣正在翻看新到的报纸。
在这个只有几平方米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电器、娱乐设施,目所能及的只有一摞又一摞堆起的报纸。这是半年来珠海邮局能够订到的所有报刊,从时事要闻到商业信息,一切陈远鸣需要或者不需要的消息,直到今天……指尖在报纸角落的那条标题上划过,陈远鸣呼出了口气,终于要来了。
“阿鸣!”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随之是一阵毫无耐心可言的哐哐砸门声。疤子?陈远鸣微微皱了下眉,起身开门。
“你小子果真没出门啊。”一进门,疤子就探头探脑的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啧啧感慨道,“也不用省钱到这种地步吧。光看看报纸就够了?你好歹也买几本古龙、金庸嘛!或者弄台电视,最近正在播《戏说乾隆》,秋官演的,可好看……”
“强哥,有什么事吗?”打断了疤子的滔滔不绝,陈远鸣淡淡问道。他面前的男人虽然老是不着调,但依旧是这个走私团伙实打实的二把手,不可能大半夜跑到自己这儿闲聊。
疤子果真住了口,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这少年几圈。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小子还瘦的跟皮猴似得,脸又被打的斑斑驳驳,比难民好不了多少。半年过去,他的身材已经拔高了一大截,也壮了不少,脸蛋彻底长开,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透着一股精气神,模样着实不错,再拿黑黢黢的眼珠子一盯人,莫名就让他有了几分面对自家大哥时的压迫感,真不像是个毛孩子。
难道大哥看重的就是这个?疤子咧嘴一笑,伸出没上石膏的那支完好手臂,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行嘞,你运气来了。”
陈远鸣一怔,还没搞清对方的来意。疤子已经张口问道,“明天你要出门吗?”
“有事?”陈远鸣反问了一句。
“嗯。”疤子嘴角的笑意里多了一份隐晦的味道,“好事,明天下午3点我来接你,别乱跑。”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宿舍楼。在门口站了很久,陈远鸣默默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中午,疤子准时来接人,还带着部小车。开车的是个陌生面孔,疤子大咧咧的把人拉到了后座,拍拍真皮的椅背。
“奥迪100,听说过吗?”
陈远鸣的脸色不太好,勉强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疤子可没放过炫耀的机会,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这奥迪100可是正经‘官车’,走大马路上警察都不敢拦,我哥花了好大功夫才搞来的。”他看了眼表情有点拘谨的少年,笑了笑,“跟着哥哥们混,能见识的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