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君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劫持!在大上海,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抹猩红冲上眼底,那慵懒轻佻的桃花眼中顿时煞气毕露,脚下更是不带半丝停顿。被这紧迫的一追,前面几个人也有点乱了阵脚,其中两人转身就向肖君毅冲来,寒光在他们掌心闪烁。
那个抓着陈远鸣的家伙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面包车方向移动,肖君毅只觉浑身神经都崩了起来,一对二他并不在乎,大院子弟就没有不能打的,军体拳才是他们自小的娱乐,但是他能及时拦下那个头目吗?一辆天津大发而已,上海这么大,一开上街就如同水入大海,哪里还找得到行踪?!决不能让他们逃了!
电光石火之间,少年的脸在肖君毅眼前一闪而过,黢黑的眼眸中没有畏惧或惊惶,只是微微弯下了眼角。
匪首的动作被惊惶扰乱,那柄一直紧贴颈项的砍刀松开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只见少年脚下猛踏一步,脑袋狠狠向后撞去。嘭的一声脆响,匪首惊叫一声向后倒退了两步,脆弱的鼻腔刷的喷出血来,陈远鸣顺势往下一蹲,逃出了对方的掌控。
心头一松,肖君毅笑了出来。好小子!听到头领的惊呼,两个冲上来拦截的家伙也不由一怔,分神向后看去,肖君毅哪里还会错过,飞起一脚揣在了其中一人的腰眼上,转身猛一抬手,架住了侧面刺来的匕首,攥紧对方的手腕,抬膝,猛撞在胃部。眼尾余光中,只见陈远鸣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匪首缠斗在了一起,那个黑脸汉子明显被刚才陈远鸣的动作激怒,挥舞着刀柄向他扑去。陈远鸣的动作相当迅捷,左躲右闪,尽量想跟对方拉开距离,在力气方面他差的太远,完全没有逞强的意思。
这时不远处那辆黄面包上又急吼吼冲下了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司机。四打二,他的同伴还有个孩子。不能再拖了!
肖君毅下手顿时狠辣了起来,嘎嘣一声掰断了男人的食指,那人惨嚎出声,手中的刀顿时一松,肖君毅肘部一抬,直切对方咽喉。肘关节何其坚硬,喉腔一噎,那人眼白翻了过来,哐叽一声栽倒在地。
“小心!”一声短促的低呼在背后响起。肖君毅肩头一侧,砍刀擦着臂膀落下,刮掉了块皮肉,只是闷哼了一声,肖君毅背退一步,翻转手上夺来的匕首,直刺了回去。刀刃切入腹腔,喷出了一蓬鲜血,那个亡命之徒却依旧不依不饶,惨叫着继续挥舞手里的砍刀,每一个动作都带出血花四溅。
肖君毅也打红了眼,刚才那个警示过后,陈远鸣又一次陷入了困境,剩下的两人已经围上了他,一个亮出刀锋,另一个抽出了皮带,少年面上已经被抽出几道血痕,头顶的破口渗出血迹,迷住了右眼,但是他的身形依旧左躲右闪,顽抗不休,想要奋力一搏,等待同伴回援。
咯咯咬紧了牙关,肖君毅从没这么恨自己没进军队,如果是他爸,甚至是几个兄长或者小叔,对付几个毛贼又哪会花这么大工夫?!不再躲闪,肖君毅站定脚步,空出的左手猛力一伸,赤手握住了对方挥来的砍刀,鲜血顺着手臂淌下,他剑眉微拧,一脚揣在了对方腹部被捅破的伤口上,那个狂徒终于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没有停留半步,肖君毅抽身就走,向包抄陈远鸣的两人冲去。这两个看起来是想抓住少年作为人质,但是对方半点没有给他们空隙,拳头、膝盖、脑门、牙齿全部都用了上来,打的虽然毫无章法,但是困兽犹斗也让人暂时近不得身,更别说这还是个肉票,不可能伤的太过。但是当看到两个同伴已经撂倒在地,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砍刀迎面看下,正正朝向脖颈。
陈远鸣这时正在对付那个手持皮带的大汉,哪里还有余暇闪躲,咬紧牙关微微侧身,想要躲开这致命一击,谁知肩上一紧,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被人拉着衣领扔了出去。在地上狼狈的滚了一圈,他蹭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当看清眼前景象时,只觉得的目眦欲裂。只见那柄砍刀直直插进了肖君毅的上臂,入肉很深,似乎都能听到刀刃和骨骼的摩擦声。
那名匪首慌忙想要抽刀,谁知肖君毅反手抓住了刀背,手臂肌肉绷紧,猛力一抬,那砍刀居然从对方手中脱手而出。失去了武器,远方又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匪首还想上前抢刀,却被同伴一把拽住。
“大哥,别理这个两个兔崽子了!逃命要紧!”
腔调不是普通话,也不是上海话,带着点闽浙口音。黑脸汉子啐了一口,也不顾负伤昏迷的两个弟兄,转身就跟同伴窜上了面包车,扬长而去。
短短不过几分钟,但是场面何等惊心动魄,陈远鸣飞快跑了过去,一把脱下身上的外套,解开内衬的衬衣,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猛力一割,扯出一大块布条,俯身往肖君毅臂膀上捆去。这时肾上腺素开始消褪,肩上、手上、胳膊上的伤口开始灼热发痛,大量失血让人头晕目眩,肖君毅有点狼狈的单膝跪在地上,自嘲一笑。
“卧槽,哥哥我居然阴沟里翻船的……”
“闭嘴!”
少年却没有半点打趣的意思,刷刷绑好了绷带,绕道另一边扶着他的腰站了起来。前面几步就是马路口,但是脚步沉重的像是塞了棉花,肖君毅昏昏沉沉的眨了眨眼睛,自己可比陈远鸣高出一头有余,肩宽腰围都不止大上一号,对方却吭都没吭,倔强的拖着脚步,把他往街口拉去。
“你可以去叫个人……”寒意涌上了躯体,肖君毅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牙齿格格两声轻响。
“你他妈有功夫废话还不如养点力气!”
“哎呦小子,你也会说脏话啊……”
陈远鸣也不再跟这家伙废话,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把人拉出了巷口,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在上海闹市区,当然引起一群人的惊呼,陈远鸣也不顾上迟疑,大声喊了一句,“救人!前面巷子里有劫匪!!快叫警察!!”
这时还不是后世遇上事故都不敢停车的时代,两个鲜血淋漓的无助受害人马上引起了群众的公愤,几小伙子联袂向小巷里奔去,有大婶去招呼警察,其他人则喊停一辆夏利,出租车大叔摇开了车窗,大声喊到,“赶紧上来!我最熟这边的医院,十分钟就能到!”
陈远鸣二话不说,把肖君毅塞了进去,自己则矮身坐在了他身边,砰地甩上了车门。
失血过多已经让肖君毅的视线有些模糊,混混沌沌被塞进车里,他搭懵着桃花眼,看向身边。只见那个少年紧绷着下唇,眼神发直的看向前方,脸色一片铁青。恍惚间肖君毅觉得身体似乎抖的有些厉害,但是凝神一看,却发现在剧烈颤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侧那条算不上强壮的手臂。
他怕了?刚才可不像啊……晕乎乎的想着,肖君毅眨了眨眼睛,也慢慢扭过头,看向前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部汽车里,前窗是飞驰而过上海夜景,都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啊……坐车,这小子是在怕这个吗……
一堆匪徒拿着刀威逼都不怕,居然怕坐小车……一阵笑意涌上喉腔,肖君毅咳了出来,溅出几点血痕。
“别怕,不过是个小轿车嘛……”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对方的手臂一下,又皱了皱眉,这木木的感觉可不大对。陈远鸣并没有回过头,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捏在他的指关节上。
“我怕个屁!你小心自己这条胳膊才是真的!”
那双不断颤抖的手就这么握住了肖君毅被鲜血浸湿的手掌,掌心粘腻的汗液和鲜血混在了一起,冰凉而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