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二毛说了什么?”
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什么受惊的小动物,陈远鸣只觉心中一抽,嘴唇抖了下,“我之前骗了他,关于我现在的身家,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刘芸轻轻的唔了一声,“那你今天跟晴晴说的那些,应该是真的吧?”
“是的,没有半句话假话。”
“唉,你这孩子……”刘芸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其实刚听你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有些吃惊,但是这怎么能算是骗……”
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刘芸的眼神却更加温和起来,“只是这个社会,能够同患难的人太多,能够同富贵的人却太少。别说你现在的身家,就连阿姨我,也不敢轻易跟老家远亲紧邻漏老底不是?你做的并没错,只是谨慎了一些。这两个月你跟二毛一起玩时的情形,我也是亲眼见到过的,那可做不了伪。而且今天,你本可以继续瞒过去的,却偏偏还要亲手帮我们一把,这份情,阿姨是怎么都无法忘记的……”
“只是……”她的声音顿了顿,露出了些微的痛苦,“只是我跟二毛他爸的事,对他影响太大了。他爸以前对他那么好,几乎都把人宠上了天,却偏偏跟个小、贱、货搅在一起,还生了个杂、种,当时那男人当着他的面亲口说不在乎我,不在乎他们姐弟俩,他气得跟那人打了一架,脸都被打肿了,好几天都说不出话来。后来跟我离开那个家时,却总是摆出一副笑面孔,努力逗我和他姐开心。”
刘芸的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但是我是他亲妈,怎么可能不懂他心里的难受劲,这口气一直憋着,憋得他都快变成另一人了,直到再次见到你。这孩子是真的很开心,很高兴能够重新跟你在一起玩儿,能够重拾那份当人家哥哥的满足感。看到你俩这样高高兴兴的,我也可高兴了,这种事情,是做不得假的。现在这么大的事儿突然跟他说,他肯定会钻牛角尖,会害怕再被人骗,再失去过去拥有的那些美好的时光。他性子有点直,但是真不傻,谁好谁坏能分得清,只是……只是给他一点时间,他总会懂的……”
话说的很慢,句句都语重心长。陈远鸣只觉得一股热意在眼底翻涌,不得不屏住了呼吸,想要压住那份情绪。过了很久,他轻轻说道,“谢谢刘阿姨,我……我明白的。”
“你……”刘芸忍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陈远鸣的额发,“你也别想那么。赚钱有多难,没人比阿姨更清楚,这些年也苦了你了。二毛他总会想清楚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别说是兄弟俩。行了,先来吃个饭吧……”
被那只温柔的手牵到了桌前,一盘热情腾腾的饺子摆在面前,醋碟里还放了点辣椒油,不咸不淡,是他最喜欢的口味。陈远鸣默默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塞进嘴里,热气一层层哈在脸上,弄得面颊都有些湿漉漉的。
一旁,刘芸轻轻叹了口气,端了两份饺子送到了孙朗的房间里。十一点马上就要结束,电视里转成了歌舞、曲艺这种不用听声的节目,窗外的鞭炮声又再次响起,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音突兀奏响,几乎是下意识的,陈远鸣接通了电话。
“新年快乐!”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清爽明亮,带着一丝干净的笑意。
“肖……”陈远鸣顿了下,“君毅。”
“嘿嘿,怎么没在家,打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现在在外面呢?”
“是啊,到朋友家拜个年。”
“你可够忙的,除夕就开始串门了啊。”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点,“早知道你不回家,我就让人把你拉回来了,今年家里人也够多的,过年嘛,热热闹闹凑在一起才好。”
“除夕夜,打搅总不合适。”陈远鸣的嘴角微微一抽,挤出了一丝笑容。“过两天一定登门拜访。”
“行了吧,别当我不知道你的行程安排,再回来都要十五以后了吧?没关系,忙你的吧,以后总有机会。”
电话里的声音断了一下,像是应付什么人,过了几秒后,那个声音再次回来了,“我小叔也让我给你带个好,还说让你务必上门拜年什么的鬼话,你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哪里的话。应有之义……”
这次电话里声音又断了几秒,突然传来个一个声音,“听,敲钟了。”
话筒里、电视里,钟声似乎响成了一片,窗外的鞭炮声猛地激烈了起来,瞬间淹没了一切杂音,站在客厅里,似乎只有耳边的手机,和那个轻轻的呼吸声伴随在一起。在吵闹中,空出了一份奇异的宁静。
当鞭炮声再次慢慢停歇时,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怎么样,这下我成了今年第一个跟你说话的人了吧?”
陈远鸣微微愣了一下,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啊,你绝对是第一个。新年快乐。”
对面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甚至带出了点小小的骄傲,“知道吗,今年可是我的本命年,咱也满24岁了。”
“属猪?”陈远鸣微微挑起了眉,这个他还真没有留意过。“好属相。”
“那是,金猪最有福气了。”对方完全没有受影响,反而调侃了回来,“回头过生日可要猛敲你一笔,要准备好哦。”
“放心,红内裤总是少不了的。”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笑了出来。对面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几分,那种常年积攒下来的傲气和自得都被掩盖了下去,“行了,不打搅你休息了,等到从美国回来再详聊吧。你这小身板也没那么耐操,还是要保重身体,别累坏了。”
似乎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陈远鸣微微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简单道了句谢,又闲聊几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垂下了头,看了手里那部小灵通片刻,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它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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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电话,肖君毅抬起头,就看到了自家小叔打趣的眼神,不由挑了挑眉,“怎么,没见过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