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见的恨不得把鼻子仰到天上去,也就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作威作福。”
“就是,这回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别管是什么人。这位‘大侠’小生可佩服得紧。”
几句话的时间,熊大已经走到了门口。
掌柜的迎了上来:“安少爷,王少爷,刘少爷,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正好店里进了几篇璞瑜先生的策论……”
为首的一位举手止住掌柜的话,扭头看向熊大的背影,问道:“那人是谁?”
县城里的读书圈子,他们几个不说全都认得,但多少都能有个脸熟。熊大军伍多年,本人又是猎户出身,身上那身勇悍的气息是怎么也不会变得文质彬彬的;就是说成来给自家主子买书的下人,也不会有人相信。
掌柜的倒是从熊大之前买书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一些,也实在是龙州县这地方太小,读书人少,圈子也就那么点大。
“山里面的……”
“温纶!”为首的安少爷追了出去,街上却已经不见了熊大的身影。
王少爷和刘少爷也前后脚跟了出去,见状遗憾道:“可惜。温大少爷怎么就去了山里面?”
“也未尝不是好事吧?山里面清静,那人能给温大少爷买书,应该待他不错。”总比那一屋子的人强。
安少爷忽然回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大步走了。
王刘两位少爷愣了愣神,听到书店掌柜的招呼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安澜对温大少爷的心思……”
“不说了,还是看看这璞瑜先生的策论。”
“什么先生,不就是仗着一个当……”
“嘘!慎言!”
熊大对此一无所知,又是一驴车的东西在村民们的眼皮子底下拉进了院子。昨天晚上,村里有闲汉瞧着眼热,晚上又去扒墙头,结果手上直接扎了好几根硬木刺,最深的一根差点戳了个对穿。要不是当天晚上熊大家人多,这人直接就能额上来。后来回去之后还想着等天亮人走了再闹,结果被自家媳妇儿一巴掌扇了个山响。
“闹闹闹!你拿个什么东西去闹?!啊?你是打得过熊大,还是能开罪得起温少爷?你想死我不拦着,咱们先和离了,我立刻带着柱子就走!”
山里头人娶个媳妇殊为不易,在外虽然也是一副大老爷们的派头,回到家里个个跟鹌鹑似的。媳妇叫往东,绝对不敢往西。一场风波没闹起来就平息了,连知道的人都几个。旁人还怪到几天没见着人。
熊大一进门就看到翠莲:“大少爷呢?”
翠莲赶紧指了指一间屋子:“大少爷在里面忙,说是要清一间出来当库房。”
当时派上山来重修屋子的人里虽然有吴氏的人,可是也不能做得了多大的主。这五间土坯房当时已经是往最好里面修了,毕竟时间那么紧。可是人一搬进来,温纶又有那么多东西,立刻就显得挤了。
熊大抬手把车从小毛驴身上卸下来。
小毛驴自己就溜达去了牲口棚。
小鸡仔们如今已经长了些硬羽,今天发现没有了大片菜地,很是伤心,全都窝在牲口棚里不出来。
熊大把还在屋子里指挥的温纶往外面一拉:“媳妇儿,别忙。等明年开春,我们再建个青砖大瓦房。”
关于这点,温纶倒是不反对:“嗯,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熊大听到商量这两个字表示很满意。在之前,他家媳妇儿可不会商量,都是直接用吩咐的:“说吧。”
温纶要跟熊大商量也是迫不得已的。大二的学生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在这齐国却已经能够成家立业,甚至ding门立户了。更何况,这原身也要等过了年才满十八岁。
由于内置了一个学霸,温学渣没有丝毫看不起古人的意思,将自己对几个山头的规划,仔仔细细跟熊大说了。
熊大看着桌上高高堆起的一叠纸,上面涂改不知道有多少,知道这东西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心思:“嗯,要开茶园和药园都不是小事。税的事情我来去办。华老神医说了,要是确定要种草药,他让他儿子过来看看。”
温纶没想到这药园还是纸上谈兵,就已经有了一个专家。大夫哪怕不知道具体的种植方法,但是对草药的习性也是知之甚详,可以省却很多人力物力。
温纶当下眉眼弯弯地将这一条备注好:“行了。还有一点就是人。”
本来,无论是茶园还是药园,既然开在大茶村里,自然应该优先雇佣村民。可是大茶村村民的风气,实在是那啥。
温纶虽然也知道这是穷出来的,可是不能因为穷,就能让他去接受那些陋习。
作为从小生活在大茶村里的熊大,自己村里人的德行了解得比温纶要深刻得多。眉头皱了皱,突然灵光一闪,俯身对着温纶咬耳朵。
湿-润的吐息直接吹到耳道里,温纶觉得痒死了,缩了缩肩膀,却被熊大更册寸进尺地抱到腿上,这样那样一说。温纶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转头大力一拍熊大的肩膀:“你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熊大直接偏过头亲了过去。
李二过来请示,见状将房门关上,完全无视自家大少爷微弱的挣扎。
熊大忽然把手从温纶的衣服里出来:“咦?这玉牌没给还回去?”
温纶被亲得有些脑缺氧,七手八脚地把熊大的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拉出来。
熊大低头亲了他一口,给头ding冒烟的媳妇儿整理衣物。媳妇儿的身体还没好,不能乱来。
县伯府内,梳洗干净的温诚看见刘氏,眼眶一红,差点掉泪:“娘~”
刘氏手一挥,顷刻间整个偏厅就剩下他们娘俩。刚才端庄大方的妇人,突然柳眉倒竖地大步走过来,对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儿子,挥手就是自上而下的一巴掌。
温诚猝不及防,整个人感到脖子都扭过了一圈,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刘氏:“娘?”
刘氏重重一拍桌子,温诚整个人像是被人往上拎了一下。他差点死在了山上,他娘生气不该对着那温纶,怎么会对他这样?
刘氏看着温诚的眼中还是茫然g口一阵窒闷,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逆子!谁让你把龙州令拿出去的?”
龙州令就是温纶现在手上的那块,代表的是县伯府,其中还有一些了不得的关系,但不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能知道的。
温诚脸色一变,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道:“爹都这样了。这龙州令不迟早还是我的……”
温诚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刘氏抬手就将一只茶盏扔了过去。
碎裂的瓷片直接在温诚的额头上划开一道口子,不消片刻就挂下一道血痕。温诚整个人都闷了。
刘氏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叫了人进来:“带二少爷去祠堂抄经。”
☆、第十三章 玉牌
吴氏站在廊下。廊檐宽大,秋风萧瑟。院子里只有一篇枯黄,她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身后门扉禁闭。
没多久,刘氏就出来,看了她一眼,交代一句:“好好照顾伯爷。”
吴氏应下,行礼恭送刘氏离开,转身踏进房内,和一个三十许的中年擦身而过。她目不斜视,来到老县伯chuang边。
老县伯脸色苍白地倚靠在chuang头,低头喝着汤药。
吴氏将药碗收走,听到老县伯在背后说道:“婉儿,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吴氏的脚步顿了顿,最后没有说什么,眼眶却悄悄红了。
刚才从老县伯房里走出去的中年人,当天出现在了大茶村。
温纶看着中年人递过来的木匣,将玉牌拿了出来,放在木匣上面推了回去:“爹好像误会了什么。既然黄掌柜来了,就帮我把爹的东西带回去吧。”
黄掌柜看着温纶脸上有意无意间露出的苦笑,眉头微微一皱,将玉牌小心收好,就要告辞:“大少爷多虑。”
温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笑容更苦:“夜间山路难行,黄掌柜还是明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