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朝廷的责任。”温纶分析,“这和你收拢几个没有战斗力的同袍不一样。谁知道将来这些孩子,以后会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在你看来是在给朝廷减轻负担,是照顾孩子;可是在有心人眼里,这种的行为是在抢朝廷的饭碗。朝廷该做的事情,你做了,做的还比朝廷更好。往小了说是朝廷寒了军士们的心,往大了说是……你在收拢民心。”
熊大眉头皱得死紧:“我收拢民心干什么?”他不得不承认,温纶说的话,完全有可能就是朝中大部分文官的想法。到时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他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换了以前,他光棍一条,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家有业的,有温纶这个能干的媳妇儿,还有姚青这个实际的弟子。
温纶叹了口气:“我是知道你自愿卸甲的。可是别人知道吗?在别人看来,你是被文官集团逼得不得不卸甲。明明你年纪轻轻,明明你完全有可能将来成为武官集团的中流砥柱,有着更好的前景,现在因为这票子文官唧唧歪歪,大好前程全都没了。你年纪还轻,又有能力,保不齐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熊大听完温纶的话,感到有些沮丧,大头一歪,靠在温纶的肩窝上,良久没有说话。
温纶拍了拍熊脑袋,他该想想,只要是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好歹他还内置了一个学霸。战争遗孤应该得到更妥善的照顾,无论放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在温纶冥思苦想的时候,山下温家已经快翻了天。
刘家亲自上门来拜访了。
原本两亲家碰头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现在两家见面却弥漫着一股尴尬。
老县伯依旧在大茶村没下来,可是刘氏一个人面对刘家一家人,也没落什么下风。
刘同知没有来,来的是刘建茗和他的爹娘。一家人是被温家的一封信给招来的。确切的说,是信里面的一个地址。
刘健茗养外宅的事情,连家里面都不知道。原本刘建茗这样的,婚前收房个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出在刘建茗的外室是一个货郎的老婆,当初刘健茗弄到手,手段也不怎么光彩。这等身份是万万不能抬进门来的。偏偏刘健茗还和这外室相处出真感情来了,还被温家人发现了!
若温家是一般的人家也就算了,可是温家虽然落魄,好歹还沾着个勋贵的名衔。如今温家的名声在府城也非常好。刘同知年轻的时候汲汲营营,现在岁数大了,反倒喜欢清名了。这婚事就是刘同知定下的。
本来不用刘同知说,刘家人都知道这门婚事是吹定了。被退婚,这在刘建茗这个将来必然走上官场的人的履历中,肯定是非常不利的一笔。
刘家人完全没想到,刘氏的态度虽然很强硬,但并没有撕破脸的意思,反倒劝说刘家人:“年轻人心性未定,难免被花迷了眼睛,以后成家了就好了。”
刘父是个迂腐的书生,学问虽然不错,可做人方面简直跟个三岁小孩儿一般,见温家没有翻脸的意思,感激不尽:“素闻温夫人有贤名,有容人之量。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氏闻言,脸皮子一抽,抬在手里的茶盏,差点就朝着刘父的脸上扔了过去。
等到刘家人走后,温诚走了出来:“娘。”
刘氏看到温诚,心情好了一些:“无妨。这下子总算能把事情定下来了。”
☆、第五十章 春茶
温家有再多的算计,温纶都不想掺和。
他现在忙的是春茶。
茶园开春的产量依旧不多。除了专门留出一部分给游客体验的油茶园之外,剩下的部分都雇了采茶女。
大茶村想就近赚一笔钱的想法,再度落空。茶厂工人的新媳妇儿们成为了主要战力。
温纶现在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春茶的名字该叫什么?秋茶的名字让姚青来了,如果这春茶的名字再叫姚青来,就不合适了。
姚青再怎么聪明,也才不到八岁。而且这茶园是在温纶的名下,就是姚青占着个学生的名头,也不能越俎代庖。茶园出产的第二种茶叶,怎么也该温纶自己命名,就连请老县伯来也是不合适的。
这几天,温纶坐在窗前冥思苦想,就为了一个合适的名字。
姚青看着列满的名字,略微不解:“顺及其然即可,先生刻意求之,反倒落了下乘。”
温纶想翻白眼,你一个学神当然顺其自然,他只是一个伪学霸真学渣,刻意求之还求不来,哪里能顺其自然?不过他也想得头疼,干脆放下笔,转身去炒茶。
炒茶,这是温纶唯一胜过姚青的地方了。姚青这个文武全才,竟然意外的在炒茶方面遭到了滑铁卢,这连姚青自己都没想到。不过姚青对炒茶并没有执念,失败了几次之后就不再尝试。
姚青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温纶身边,看着温纶没一会儿就沉浸到炒茶中去,抬头看到熊大站在温纶身后,也不吱声。
这几天,熊大和温纶分居了,并不是两人闹什么矛盾,而是两个人要补办婚礼了。
说起来也只不过是补办酒席的事情,可是老县伯和吴氏都十分重视,婚礼的计划一改再改,有些步骤可以省略,可是有些规矩却必须遵守。譬如说,婚前双方不可见面。既然不能见面,当然就更加不能同床共枕。
熊大想到自己的嘴贱就恨不得自扇巴掌,他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温纶,竟然连个婚礼都没有,总是免不了遗憾和愧对温纶。
问题是,为什么要一个月不能见面啊?明明他们两个都已经成亲好久了,到时候走个过程不就行了?一个晚上不行,隔开三五天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熊大觉得,丈人丈母娘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
姚青不太明白这种规矩,只是觉得熊大老是偷偷摸摸来看温纶十分有趣,时不时也给打打掩护。
吴氏扶着老县伯回来的时候,看到一抹影子从墙上翻了出去。能无视墙头那些歹毒设置的,整个村子就只有熊大一个人。
温纶还在炒茶,心无旁骛的姿态完全不知道熊大的来去。
老县伯和吴氏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姚青倒是有些小心虚,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一出院门就立刻跑了起来。
大茶村现在的环境比起一年前要好得多。
最明显的是大茶村的路。原本村子里的路坑坑洼洼不说,还各种崎岖不平,最多也就是能够保障各家各户的通路罢了。现在坑坑洼洼的地方全都填平了不说,有些还将自家门前的一段路垫上了石板,就是没条件的也将门前的一段路尽可能的修平整。
这可关系到游客住哪家,关系到赚钱的大事情!等今年一年下来,说不准过年就能给扯上布吃上肉了。
村长的日子顺心了很多。他对熊家那些什么体验采茶炒茶的活动完全搞不明白,但是看游客兴奋的样子,他总算还明白照猫画虎。
村里面如今家家户户都种着茶树。茶园离开村子还是有一点路的,游客中不乏有体力不够的老人小孩或者妇人。村长带着他们往自家种的几颗茶树面前一放,数量虽然少了一些,但好歹也能体验一把。最后按新鲜茶叶的分量算钱,那价钱便宜到游客们不敢置信。可实际算下来赚的钱,比卖成品茶叶还赚。
那可是生茶啊!制成一两茶叶,得要多少生茶?
村民们对于赚钱的事情,全都是无师自通的。他们的红眼病虽然好了一点,但心里面的刀子磨得比谁都快,纷纷仿效起来。
更有脑筋动得快的,将主意打到种草药上面去了。
这笔账很好算。
“咱们一亩地能出产多少粮食?都不够自家一年吃的。如果种草药,卖给县城里的药店,或者干脆卖到府城里去,怎么也比种粮食多一些吧?”
“可是,谁会种草药?种草药讲究着呢!华大夫会告诉咱们?”茶园现在是不错,可是药园现在都还看不到什么出产,也就是弄了个金银花种在田埂上面。今年还是小苗,连个热闹都看着不痛快。
“华大夫人不错啊,应该能成吧?”
几个心思活络的,又多转了一个弯,于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了村长。
村长觉得自己才刚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立刻就有人来找不痛快了。种草药是件简单的事情吗?要是简单,他们村子以前怎么会穷成这样?没看华大夫自己的药园也不过这样吗?
确实,比起欣欣向荣的茶园,药园的光景简直一片惨淡。华大夫这些天没少往山下跑,差点把华老神医也给带上了山,可是药园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偏偏药园的工作还不少。
华永单单是给药园锄草,就累了个半死。草药这东西,在外行眼里那就真的是草,而且刚长出来的时候的样子,更是连老手有时候都分辨不清。春天万物复苏,长得最快的就是草了。如果让外行来拔草,那整个药园就别想有一根草药留下。
村长表明来意之后,华永直接表示这不是村民们能搞的定的事情,但是他答应,如果自己能搞的定之后,会指导村民们种草药的。
村长这一去一回,熊家的药园是个赔钱货的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村民们在可惜不能新开辟一条发财路的同时,又觉得……
“熊家该啊!”
“就是,谁叫他们有了个茶园还不知足,非得弄个药园来。”
“这茶园赚的钱,还不够贴补药园的吧?”
“啧,你们管人家。人家是大人,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