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下领十七个所和南北镇抚司,在全国各地都有秘密的分支机构。锦衣卫乃上一任皇帝初登基时所设,在庆历帝接任皇权时发展到顶峰,每一任皇帝登基都伴随着血雨腥风,庆历帝也不例外,锦衣卫更是给腥风血雨添加了更加恐怖的传说。此后为了笼络人心,庆历帝裁剪了锦衣卫的设置,十七所去十留七,南北镇抚司统一为镇抚司,在全国各地的分制机构也减少了许多,人员也少了许多许多,已经为了前任皇帝那时的威风。
这一下子,赵楚星去找留在此地的锦衣卫时遇到了麻烦,本身设点就小,现在索性找不到了。
晋州城因为是四九堂的总支所在地,故晋州城附近的几个县镇都是有锦衣卫的设点的,恰好思郎渡这边就有,可是赵楚星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更加别提得到关于晋州城的信息了。原本赵楚星还看不上吴兴德他们用的法子,认为是鸡鸣狗盗之徒,用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此刻也不由得佩服起吴兴德他们来。
“属下无能,未找到锦衣卫再此的设点,所以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赵楚星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而且,原锦衣卫的设点已经成为了四九堂的买卖,而且还是卖寿材的。”
赵楚星和手下四处打听了一下,原来的店家在一年前突然病死了,一夜之间全家老小消失殆尽,留下来的铺子就被四九堂的人霸占了,周围四邻都觉得晦气,好好的一家烧饼店变成寿材店不说,四九堂的人还特别的霸道专横,拿了东西从来不给钱,弄得街坊四邻怨声载道,却又不敢言明。
更让赵楚星惊慌不定的是,这个设点一年来始终与京城锦衣卫所保持联系,传递着消息,难怪消息多为平安,就连几天前传来的消息也是一切安好,要知道那时的晋州城已经算是沦落在了四九堂的受理,究竟是谁传来的这些消息不言自明,这简直是锦衣卫的一大耻辱。四郎渡这边尚且如此,更逞论其他地方,锦衣卫已经大不如前了,或许还成为了其他人手中的工具来反过来哄骗京城,哪里是皇帝的耳目,已经是蒙蔽皇帝的道具了。想到这里,赵楚星就出了一身冷汗,此前就连忙派人将此消息送至京城。
更深入的赵楚星没有言说,究其原因,怕是说了就制不住十皇子祁承轩吧,赵楚星此行出来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就是监视祁承轩。这可难为了赵楚星,赵楚星不像他哥哥那般油滑铁面,板出来的脸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罢了,能够成为锦衣卫还是因为他令行禁止,从不敢阳奉阴违,皇帝让他监视祁承轩,他就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可这次赵楚星出现了游移,他哥可说了,让他不要什么都往上报,给自己留条后路,适当的时候卖个好给祁承轩,只是这个度赵楚星不知道如何拿捏。
“属下打听到一个消息,也是那家寿材店的伙计喝醉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说是四九堂有意天下。”怎么拿捏这个度,让赵楚星很烦恼,索性就不想了,就按他哥说的,不什么都向上面汇报,也适当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十皇子,赵楚星不是圆滑的人,让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为他了。
听了此言,祁承轩哂笑,“有意天下,用什么有意啊,饿肚子的灾民还是四九堂的莽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嘴上如此说,祁承轩心里头却弯弯道道想了一堆,猜测四九堂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将有可能的对象都拎出来揣摩了一遍,发现都有可能却也都没有可能。
祁承轩和他老爹一个摸样,凡事都会多想想,走一步想十步还要顾虑身后走出来的几步,但有一点祁承轩和庆历帝不同,祁承轩敢为、敢做,自己想要的就要完全掌握在手中,不会为了权利而牺牲掉感情,当然,他会想法子让两者兼得。看了一眼厉景琛,他看中的就别想走。
厉景琛被祁承轩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隐隐的有一种被野兽盯住猎物的感觉,而他就是那只猎物。
天下可不是其他人能够议论的,听了祁承轩一些交代后就各自散了,大概是被祁承轩盯得那一眼太过古怪,弄得厉景琛心里面毛毛的,走的时候竟然抱着吴兴德给自己的饼子回了船舱,肉饼已经在晚膳的时候分着吃了,咸香可口,肉末内的肥油完完全全被外面的面饼吸收,小葱的香味又综合了肥肉的油腻,仔细品尝里面还放了切得极细的木耳和花椒叶,面饼上面撒了炒的香喷喷的白芝麻,一张肉饼就能够让人吃了个半饱。
这等时节,店老板做的肉饼也没有半分的参假和偷工减料,实在是难得,价钱比以前贵了,这对于厉景琛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吃了鲜香的肉饼,那看起来干巴巴的黄桥烧饼就没有人看了,其实黄桥烧饼做得也不错,用料上没有肉饼那么考究却也有独到之处,只是精贵的嘴巴在品尝了鲜美的肉饼之后就嫌弃黄桥烧饼的不美味了。
厉景琛用一张牛皮纸将黄桥烧饼给包了起来随后放在自己打好的包袱上,这一趟行程着实凶险,厉景琛现在惜命得很,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打了个包袱放在床边,里面有几种常用的药品,换洗的衣物,还有银票和散碎的银子,每样都用牛皮纸仔细的包着,东西都不多,但应应急还是好的。现在又有了干粮,厉景琛看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真有一种随时都要逃命的错觉。
子时刚过,好梦正酣,厉景琛迷蒙间好像听到了刀枪相撞的铿锵之声,还以为是在做梦,突然船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猛烈的摇晃,厉景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舷窗,外面一片火光,几乎将整个船舱照亮。空气中隐隐的有火油的味道,灼烧的热度几乎让厉景琛想到前世死时火焰跳落到身上的感觉。
心中一阵慌乱,厉景琛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将常年不离身的匕首揣在怀里,出船舱时顺手将包袱背在身上,还将用牛皮纸包着的黄桥烧饼塞进了包袱里面,事后证明厉景琛这么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出了舱门,厉景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冲天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像是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让弱小的人类只有哀嚎哭喊的份。思郎渡停靠了众多的船只,船只还是紧紧挨着停靠的,加之有人刻意放火,空气中火油燃烧的味道特别的刺鼻,浓浓的黑色烟雾遮天蔽日。大火烧了一片,眼看着就要烧到厉景琛他们这艘船了,但厉景琛他们所在的河道狭窄,前后都有船停靠着,只有等旁边的船挪动了才有逃命的可能,这简直要人命啊。
哭喊声、木头被烧灼的噼啪声,催命魔音般声声灌耳。
人们无助的看着大火,从船上逃出来的看着自己的家当灰飞烟灭,没有逃出来的就变成了火球烧毁殆尽。厉景琛直愣愣的看着大火,皮肤感觉到了烧灼感,脑海中浮现了上一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死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和慢慢被烧焦的感觉是怎么都无法遗忘的,厉景琛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大错特错,死亡的记忆永远烙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火,成为了心底的梦魇。
感觉半边身体被拽了一下,厉景琛这才从恐惧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掉转头看到了祁承轩焦急的脸,耳边的嗡嗡声也逐渐的消失变得清晰,“发什么呆,要死嘛!”
祁承轩的发狠的掐住厉景琛的胳臂,厉景琛吃疼,“啊”一声叫了出来,“被烧死难看死了,你要这么死吗!”
厉景琛下意识的摇头,“我们走。”主动拽着祁承轩的胳臂往船外奔,只有弃船逃命了,好在船上也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但,大火显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纵火之人可不想祁承轩逃出去。早有贼子乘乱摸黑上船,厉景琛在睡梦中听到的刀枪相击之声就是由此而来,吴兴德、赵楚星和梁大他们都被黑衣人缠住,黑衣人进退有度、组织得极有章法,手脚功夫上带着明显的军旅痕迹。
有黑衣人举刀而来,狰狞的大刀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滴滴答答的落着,厉景琛抽出怀中的匕首挡去,还好匕首不是短匕首,勉强挡住一击。黑衣人一击不成,挥刀又来,眼眸中尽是冰冷的杀意,其功夫了得,目标是厉景琛身后的祁承轩,厉景琛怎么会让黑衣人得逞,厉景琛缠斗上去,不让黑衣人靠近祁承轩半分。
匕首较之于大刀短上许多,但也有优势,厉景琛知晓自己的弱点,远距离进攻并不是强项,所以练武的时候着重于练习近身攻击,更是在吴兴德及一众手下的调、教下,学会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法,缠得黑衣人无法前进半步。
祁承轩那边也遇到了麻烦,在厉景琛和黑衣人动手打的时候,又有人攀援上了船只,那些人并没有蒙面,上身的褂子敞开着,露出精瘦的胸膛,□肥大的裤子因为水松垮垮的耷拉着在身上。这拨人身上的痞气怎么都无法掩盖,像是水老鼠一样让人防不甚防,他们身法极为的灵活,出一拳换一个地方,嬉笑的逗弄着恼怒的猫儿。
祁承轩一脸狠厉,反手夺了靠近自己的一个黑衣人的大刀,没有任何拖沓的向前挥刀,在像是水老鼠的偷袭者胸口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紧接着还补上一刀,狠狠的插进了那人的肚子后猛的一搅,刀子抽出来的时候甚至带着肚肠,那人捂着破口的肚子,惨叫的摔进水中。
祁承轩解决了这个人,眼角余光注意到厉景琛的身上又多了几条血口,眼底染上血色,脚上几个腾挪就到了厉景琛身边,与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已经十分的恼怒,他每每要逃脱了都被厉景琛缠上,身上更是被厉景琛的匕首拉出了很多血痕,但厉景琛也没有讨到好,手臂上、肩头上都已经鲜血淋漓,他套在身上的恰是一件颜色较浅的衣衫,此刻半边身体都是血,唬人得很,简直和血人一般。
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而“水老鼠”一开始胡乱的攻击,后来见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也纷纷的加入其中,一时间祁承轩被重重包围,纵使有锦衣卫等帮忙,也无法从包围中冲出来,身上也难免的出现了伤口。
就在此时,船猛的动了起来,打斗的人们站立不稳,倒是给了祁承轩挣脱的间隙,他奋力一奔,抽刀就给了和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一刀,黑衣人被逼着往后倒退几步,趁此功夫,祁承轩拉着厉景琛往船头跑。
紧挨着的船动了起来,梁大就连忙让人开动了船,船开动的突然,也开得很快,顺风顺水,顺着河道往里飞驰,随着祁承轩而来的不仅仅是船上的这么多人手,岸上也有大队的人马,现在只要靠岸,就能够把船上的偷袭者一网打尽。
只是想法和现实总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有水鬼在船底捅了一个窟窿,船的速度越来越慢,河道上又有几条扁舟靠了过来,前是黑茫茫的河水,后面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身边又有厉景琛受伤严重、呼气越来越粗重,祁承轩权衡一二,就抱着厉景琛往河中一跳。
河水湍急,水内又有水鬼,厉景琛进入水后,伤口被冷水一泡,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打颤,要不是被祁承轩死死的抓着,他呛了几口水就要成为水中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