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变得安静的魔法,一扫理查二世内心的焦躁。
理查二世静静的想了一下,这个理由怎么说呢,还真是奥古斯特的性格能干得出来的事情。理查二世对奥古斯特自认还是十分了解的,那就是个被他哥保护在象牙塔里长大的理想化小王子,对谁都好,并且很乐意用最好的想法去想对方。
奥古斯特崴了脚,拉斐尔强迫人留下照顾奥古斯特,这是百分百的事情;而以马特小姐那种坐不住的性格,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劝奥古斯特同意让她偷偷去玩几圈;奥古斯特见天色渐晚,马特小姐还没回来,势必要去找人。
整条线顺下来,基本没什么毛病,至于奥古斯特为什么不派人找,这个可能性也有很多,好比奥古斯特已经派了人,但是没找到,他又正好遇到了提前回去的王储or伊丽莎白小姐,就决定拜托自己的堂兄妹带上他跑一圈。
“那你知道伊丽莎白或者理查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拉斐尔面露为难,“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像是小时候那么、那么……”
拉斐尔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孩子大了,不好带了。
不着痕迹的先地图炮一样的统一黑一把!
理查二世不会轻易下结论,但他已经有了很不好的感觉倾向:“你去打听一下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记住,秘密地。”
这就是敞开了同意拉斐尔搞一搞间谍活动了,对自己的孩子。
“是!”
结果,不等打听到伊丽莎白小姐和王储为什么在那里出现,白鹿的事情倒是先有了回音——骑士们没能追上白鹿,但是在树林里捡到了一个项圈,刻有“属于凯撒”字样的项圈。
理查二世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真、真的是凯撒的白鹿。
“放弃追捕吧,如果它是神鹿,你们肯定是不会被找到的。”理查二世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自我厌弃里。他与白鹿就这样擦肩而过,他果然遭到了上帝的厌恶吗?
拉斐尔却总有办法让理查二世瞬间打起精神,他说:“这是好事啊,陛下。”
“怎么说?”理查二世不信,但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听听拉斐尔有什么更好的说法,他已经太过绝望,就像是落水的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抓住自己一块木板。
“您是注定的国王的长辈,这不就说明了您的正统吗?”
换个角度看着这件事情,好像确实如此啊。理查二世没想要成为什么伟大的帝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着迷于白鹿只是觉得那代表着上帝对他的原谅。如今看来,上帝确实还算眷顾着英格兰王室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呀。
理查二世终于气顺了一些,并且越想越开心。不管到底谁才是注定最伟大的那个,都在他决定的顺位继承人前列呢。他简直是慧眼独具啊!
于是,在篝火晚会时,理查二世再一次变成了心情很好的那个理查二世,笑的脸皱纹都出来了。
奥古斯特甚至忍不住想问,他叔这是差地要疯吗?
捡到的项圈的事情,理查二世还没有张扬,他不傻,生怕别人知道后整出什么幺蛾子,决定等回到伦敦再仔细判定后,再决定宣布不宣布。所以,奥古斯特也是不知道国王心里路程的改变的。
奥古斯特被朱莉和乔神父一左一右的护在中间,在确定了国王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心情很好,不是怒极反笑后,只能开始不断的感慨拉斐尔真的是神一样的男人。
朱莉和乔神父很紧张奥古斯特,一是他们在为之前离开奥古斯特而愧疚,二是他们真的信了已经在疯传的白鹿传说,并坚信着奥古斯特才是三个继承人中被白鹿选择的人。
“为什么是我?”
“理查王储太没有主见,伊丽莎白小姐又太没有存在感。”不管这是不是他俩的伪装色,反正在如今大家的心里这些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反而成就了奥古斯特。毕竟奥古斯特除了爱享受以外,传出去的都是十分传奇的名声。
好比八岁那天突然变得聪明了啊,学习十分勤奋刻苦啊,深受封地百姓爱戴人口大增长什么的。这不就是正儿八经的人生赢家的人设吗?!
这话说的连奥古斯特自己都差点信了。
拉斐尔在这份说法里自然是出力不少,不管幕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拉斐尔现在反而想要谢谢对方了,还有比这更好的造势吗?!让拉斐尔放手去做,都不可能比这做的更好了。连知道拉斐尔心思的菲利普侯爵都忍不住来问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公爵是命中注定的国王才突然改变了计划,想要辅佐他的?”
拉斐尔笑了笑,没说话,但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在篝火晚宴之后,当住处只剩下奥古斯特和拉斐尔的时候,奥古斯特对拉斐尔道:“我辗转反侧,寻思叙旧,觉得利兹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
“不是我恶意揣测她,而是,怎么说好呢,理查其实是没必要这样画蛇添足的,不管如何,只要他活的比我长,就是胜利。但反观利兹,她如今的身份就太尴尬了,如何摆脱受气公主的身份?自然是当女王!”
还有之前差点当了王后的那个凯瑟琳,她是第二任王后的表妹,如果说不是拉斐尔or玛丽把她安排到的国王身边,那就只可能是伊丽莎白小姐了。
这是很容易想到的,奥古斯特以前想不到,只是因为他下意识的就排除了他信任的人。
当伊丽莎白不再在受信任名单之后,很多事情就像是奶油蘑菇汤里的蘑菇一样显眼,甚至不需要仔细想答案就已经被送到了嘴边。
说实话,利兹这些年过的也确实很糟心,当年造孽的是她妈,虐待玛丽的是她妈,她几乎没有记忆,等有了记忆她就也变成了小可怜,却还要经常承受玛丽的迁怒。这种事换谁,谁能不变态呢?但伊丽莎白可怜,并不能构成她陷害别人的理由。
“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什么伤害利兹的事情,好比刨了她祖坟什么的才会让她这么对我了。”
“嘘……”拉斐尔把食指比在了奥古斯特唇上,专注而深情。拉斐尔烟灰色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让他无法表达,他有多少多的话想对奥古斯特说,就有多少话不能、也不敢对奥古斯特说,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不要想了,这肯定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
第63章
真.拉斐尔的锅。
没开玩笑。
帮助伊丽莎白和凯瑟琳.霍华德(差点当上王后的那个女侍官)联系上的人, 不是别人, 正是拉斐尔。
让伊丽莎白有了这个要替她爹找个支持她的王后的点子,同样是拉斐尔灌输给伊丽莎白的。
甚至当女王的野心,都是拉斐尔潜移默化影响的伊丽莎白,让她觉得那就是她的梦想。
拉斐尔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显而易见,他想当国王啊。这些都是他在还没见到穿越而来的奥古斯特之前就在准备的事情了。
先用酒色掏空理查二世的身体, 然后弄死他;再扶植年幼的王储上位, 引发玛丽、伊丽莎白和王储姐弟三人之间的恩怨大乱斗, 什么叛乱啊、逼宫啊的, 都来一套, 事情越大越好,越乱约好;而只要保证他们三人谁也留不下子嗣,并且内耗斗死彼此,在战乱时就开始处心积虑的屯军备战的拉斐尔, 肯定就能赶在黑太子回国之前登基,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王朝不变, 只是变了血脉。这是欧洲各国历史上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计划宏远而复杂, 具体细节就不多讲了,毕竟拉法尔已经决定放弃了, 计划的全貌到底什么样也就没有了意义。
但是,拉斐尔为这个计划早已经开始埋的伏笔并不可能烟消云散。
奥古斯特曾经和拉斐尔吐槽过的,在很多故事里,洗白的反叛妹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带着她的势力果断投奔种马男主。可是妹子问过她背后势力的意思吗?那些势力不是工具, 不是游戏里的装备,不可能妹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们之所以跟着反叛做事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和小算盘,哪怕有愚忠的人,也只是少数派,大部分的人根本不可能停下。
拉斐尔的计划便是如此,开始计划的是他,但想要停下计划,却已经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了。
至少作为姐弟阋墙前期铺垫中最关键的一环——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茁壮的成长为了一朵特立独行的黑心莲。
拉斐尔曾经灌输给伊丽莎白的东西被她深信不疑,甚至开始并不觉得那是拉斐尔告诉她的,而是觉得那确确实实她自己想到的。这就是给孩子洗脑的“魅力”所在了,好骗、好哄又深信不疑,不管是想用孩子来做什么都特别的容易。
拉斐尔收尾了凯瑟琳.霍华德和她背后的诺福克家族,却继续纵容了伊丽莎白,因为……他的计划虽然变了,但本质没有变啊。
他仍需要国王一家后院起火,才能给奥古斯特的顺利登机制造机会。好比在未来的某天利用伊丽莎白的野心,让伊丽莎白弄死王储。只要瞒好奥古斯特,或者让奥古斯特坚信这是伊丽莎白自愿做的,那拉斐尔的计划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哪个伟大的帝王的成功之路不注定是充满了荆棘与血腥呢?如果奥古斯特不想看到,那拉斐尔就想办法假装那些东西不曾存在好了。但它们是必须的手段。
至少一直在今天的事情发生前,三观从小就不对的拉斐尔,并没有觉得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的。
事实上,拉斐尔至今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问题,他在懊恼的是没能控制好伊丽莎白,被她反噬了一口,差点伤害了奥古斯特。他会亲自收拾伊丽莎白,并吸取教训,争取让日后的计划变得更加完美。至少有可能伤害到奥古斯特的剧情绝对不能再来一遍了。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拉斐尔始终觉得他才是正确的。
在奥古斯特睡下后,拉斐尔就悄然起身离开了房间,在约定地点等到了早已经如约而至的伊丽莎白。
年轻的小姐穿着一身稍显淡薄的衣服,在漆黑的森林里来回走动,雪被踩的咯吱咯吱作响,既是因为焦躁,也是因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