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文学 > 穿越重生 > 妖怪食肆 > 妖怪食肆_分卷阅读_178
  建地窖存储蔬菜可不是四郎开金手指想出来的新鲜办法,而是以前郑家那个鬼厨子交给四郎的法子。
  击钟鼎食,连骑相过的豪门大族家里,主子们对美食的渴望是不分时节也不肯顺应天时的,所以厨子便须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让隆冬的餐桌丰富起来,叫士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味斋里的大菜窖是二哥领人动手挖的,比寻常农家的菜窖要深一些,寻常也就二三米,他家的地窖却足足七八米深。
  四郎和槐大一起点着火把下去。地窖里面堆着小山一样的崧菜,土豆,山药,各种颜色的萝卜,大葱,还有秋天收的藕和芋艿等,这些蔬菜借着地温,既不冻也不烂,能放着吃一个冬天。
  地窖靠墙的位置,摆着一排大缸。里面贮存着鲜嫩的青椒。霜降那天,四郎把没有任何损伤的青椒放入大缸,放一层,撒一层炉灰,用炉灰将青椒封严后,便可放着吃到开春。
  挑捡了几个芋艿,抓了把青椒,又取了一捆大葱之后,四郎就提着篮子,招呼举着火把的槐大一同上去。
  就在这时,四郎忽然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鸡叫。
  “什么声音?”四郎立马回头。
  没有人回答,他背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寂静。
  “怎么了?”举着火把走在前头的槐大问。他的神态中半点异样都没有,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四郎有些疑惑,莫非是我听错了?也对,平时都是密封的地窖里怎么可能有鸡,出现鸡鸣呢?
  “没事,大概是我听错了。走吧。”
  ☆、129·鱼咬羊3
  地窖旁边建着一个温室。这就是四郎的金手指了。说是温室,其实就是用木板把屋里的暖炕围起来,弄些泥土在上面形成的菜畦而已。四郎在炕上种了些不适合贮存在地窖里的蔬菜,有绿油油的青蒜,碧粼粼的韭菜,还有一面种着刚冒头,沾着露珠的小油菜。
  这样的油菜下开水锅里焯熟。然后放入食盐和泡开的海米,与油菜段拌在一起。把酱油,醋,香油,葱花,姜末调成汁,浇在菜里拌匀。大鱼大肉过后,来上一盘海米拌油菜,那醇厚爽口的滋味,便能解开胸腹间堆叠的油腻感。
  提了一篮子的新鲜菜蔬走进厨房的时候,四郎遇到了华阳姑姑。
  “摘这么多新鲜菜,是殿下要回来吃饭吗?”
  “这些菜是客人点的。殿下去接见他的部下了。他最近挺忙的,都不回来吃饭。”
  四郎刚出地窖又钻温室,估计是手上有泥土,他又用手去摸了脸,因为白玉般的脸颊每一边都沾上了几道乌黑的痕迹。身上的衣服又穿得厚重,看起来就像一只脏兮兮圆乎乎的丑猫儿。
  华阳姑姑看他这样有些来气,气哼哼地说:“这回各族可都带来了不少所谓的美人呢,你好歹也收拾一下,不要堕了我青丘狐族的威风!哼,你是不知道,那群不要脸的小妖精一个劲在殿下面前献殷勤。”说着华阳冷笑起来,有些刻薄地说:“真是丑物多作怪!”
  “哦。”四郎听话的用袖子擦擦脸,又把身上二哥让人给新作的灰色大袍子脱下来挂好。
  “难怪殿下今天也不回来。那我们都是男人嘛,又不需要天天黏在一起。再说了,我也是很忙的。”四郎说着,顺手装了满满一篮子菜的藤筐递给刘小哥,请他去把菜都清洗干净。
  华阳听他这么说,就不好继续催促自家不争气的侄儿‘像个称职的狐狸精那样去邀宠’,只得转而抱怨道:“殿下也不知道这么想的,居然要和天一道合作。那群妖怪都认为是你影响了殿下。他们不敢跟殿下横,就气势汹汹的要找我们狐族的麻烦呢。哼!这群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谁还害怕他们不成,正好新帐旧账一起算!”
  诛神佛,兴人族,法不传六耳。
  江城破灭前夕,无意中听到这这几没头没脑的话再一次从四郎的头脑里冒了出来。他似乎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什么,殿下不是轻信莽撞的王者,更加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倾向于人族。那么,如今殿下看似在和道门合作,那么就必定是经过全盘考虑过的。自己不太明白那些大事,所以就不要添乱的好。相信殿下,总是没错的。
  这么想着,四郎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华阳听,末了,又请她不必再担忧自己“失宠”的事,总之自己啥都不会,贸贸然跑去争宠的话,丢脸还在其次,极可能还会弄巧成拙。
  自己这个侄儿啊,看着傻乎乎的,却时常又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现在连自己也看不透他究竟是真蠢还是有大智慧了。
  虽然在华阳眼里,四郎还是只没有成年的小狐狸,但是今日这番言论倒叫她微微放下了提起的心。想起四郎从小就有自己的主张,就算是才到青崖山,被山里别的妖怪欺负了,也从来不找大妖告状,都是自个想办法解决,还总能被他找到一些匪夷所思,稀奇古怪的办法。而且殿下对他的宠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要是放在一般的小妖身上,早就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可是姐姐这个儿子也真是奇怪……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和殿下的身份差距认识的不够深刻。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希望殿下对四郎是真心的吧。华阳在心里叹口气。其实如果有可能,她作为姑姑并不愿意四郎受到殿下盛宠——爱情里如果双方地位不平等,处于下位那一方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对此,华阳是深有体会的。
  “四郎,你……你想你爹娘吗?”华阳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
  四郎不明白她怎么提起这个,想了想说:“唔,殿下说我娘死啦,我爹也不肯要我,连儿子的狐珠都要抢,所以有时想,但是并不太想。”
  华阳点头:“你爹的确是个混账。”接着她又说:“最近族中不太平,如果有人来寻你,你可不要傻乎乎的跟着人家走。”
  话是这么说,可是华阳心里想的却是:如今太和山里暗潮汹涌。听说这次那混账东西也来了太和山。如果可能,四郎倒是可是趁着取狐族的机会离开妖族一段时间。
  这么思忖着,华阳看四郎忙乱不堪,便主动走过去帮他把洗好的绿豆芽掐头去尾。
  厨房里一时沉默下来,四郎心思不够细腻,加上他的确太忙了,所以压根没觉察到华阳姑姑的心口不一。
  从刘小哥洗好菜蔬里取出一捆山豆苗,再将其一根根蘸上鸡蛋糊,入油锅炸。
  炸好山豆苗,四郎自己往灶眼里塞了一把柴,火苗忽的一下就窜了上来之后,就立马下芝麻油,炸花椒和辣椒。
  “咳咳咳”华阳被呛得咳了起来,再一看四郎,在烟熏火燎中依旧容色如常。因为专注和认真,脸上便现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玉石般的清冷和淡漠。
  这时候看着,也有些叫人放心的大人样了。可华阳嘴里还是要数落四郎:“别那么着急,你慢着点来,仔细油星子溅在你手上。叫外头那些凡人等一等也无妨。”
  四郎专注的看着火苗和铁锅,一等到辣椒炸成红色,立马将豆芽入锅。豆芽入锅后即烹醋引火,然后四郎端起这口燃着大火的锅在空中翻炒。这一系列过程种,四郎那双晶莹剔透的手恍如穿花蝴蝶一般,速度快而不乱,保持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华阳跟看杂技一样,啧啧称奇。
  等这道菜炒好,四郎才呼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姑姑有所不知,这熘银条虽然不过是一道家常菜,但真正要做好却也不易,关键在于一个快字,最好在十几个刹那间就能熘成,所以必须要用旺火,手上也得麻利些。
  唯有如此,做出来的豆芽才脆嫩,也不至于出水。
  我用自己做的美食交换客人心中的各种欲望,所以,不论是什么样的客人,只要来点菜,他们的要求我都会一丝不苟的去满足。饕餮以人间欲望为食,便是为了他,我也要努力工作啊。说起来,这也算是我的邀宠方式吧。纵然我们身份有别,我其实不能为他做什么,但是,总要把自己能做的尽力做好才对。”
  华阳若有所思的点头,她有些警惕的觑了门口一样,转而问到:“人间的欲望啊,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四郎做好的几道素菜都整整齐齐摆在小桌上,那鲜嫩的色彩和清新的香气,在大冬天里显得格外怡人。
  华阳不由得打趣他:“四郎手艺真是好,叫人在旁边看着就怪饿的。快给我也做点什么吃。姑姑也来尝尝人间的欲望是什么味道。”
  四郎知道她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人间的欲望可只有饕餮才能吃到,不过,我想大约也就是酸甜苦辣咸五味,只是有的清爽些,有的重口些而已。于十丈红尘里看得多了,再怎样的怪事异事惨事也不过寻常。”
  说道这里,四郎忽然若有所悟。他突破参同契第三层之后,修炼便久久没有进步,自己也有点苦恼。
  其实四郎习练功法的速度已经很快,可是因为殿下说过,四郎的狐蛛被温养在道门高人体內,所以要他把参同契练到第四层后,才带四郎去找爹。
  为了早日找到爹,拿回狐族,让自己更加强大,四郎近一年来都很拼命的在修炼。
  世上的事情纷纷扰扰,沧海都变成桑田无数回了,今天觉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过些时日看,却也不过是史书上苍白的几行字。或者,连史书都上不去,便湮灭在时光之中,甚至在当事人都死去之后,便也只剩下那些稀奇古怪,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传说而已。
  若不是遇见了饕餮,四郎宁愿做一只混吃等死,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狐狸,等长大点能变成人之后,就去凡间开一家小小的店铺……当然,这样的人生理想如今换一种方式实现了。
  大约也是因为四郎是遁去的一,总是不自觉的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所以他练参同契时往往暗合其中寰中无为的真意,一鼓作气儿就修练到第三层,似乎对他而言,达到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六感俱开,天人相生”阶段并非难事。
  然而,参同契的第四层名为太上忘情。要突破到这一层,于四郎却有些困难。
  所谓圣人无情,圣人不仁,并不是指责圣人刻薄寡恩,而是说明修道者要顺任自然 ,不偏所爱。这是就天地的无私无为来说的。
  因此,参同契在修炼者达到天人相生的第三重之后,要求修炼者进一步化去心中掺杂的私情偏心,能够做到视同万物有如那祭祀求福 的 ‘刍狗 ’一样 ,当用则自用之 ,当废则自废之,一切全都顺其自然。
  可是,若能忘情,四郎早就复归大道了,哪里还用练什么道术呢?加上最近又连连目睹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心里还牵挂着那群小山臊,心境便有了波动,因此,四郎最近的修行的确遇到了瓶颈。
  此时,四郎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如同自己日日在中空的釜鼎中煎炸炒炖,烹制那无穷无尽的人间欲望一般,天地宇宙,也好象是一只供冶炼所用的大风箱。虽然内中空虚 ,但却不会穷竭。而世间生灵,总在运转变动中化生为万物。
  所以说,万物都身处炉中被烘烤烹制,从一个模样变为另一个模样。那么,一个生命的逝去也不过是生命形态的转化而已吧?生老病死寻常事,只有看破才能超脱。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四郎却隐隐约约有些排斥这种想法,他和所有的凡人一样,总是无法适应这种转变,乐生厌死,喜欢聚恨别离。甚至为了留在某个状态不变而费尽心机,又为了某个状态的变动而肝肠寸断。
  这对于修道者而言,却是一种大忌。作为身具大威能的修士,如果不能守虚处静 ,每每自以为看到的是真相,插手他物的人生轨迹 ,最后往往会扰乱因果,导致更大的悲剧发生 ,与其如此 ,倒不如保持虚静、顺其自然了。
  这样的想法如羚羊挂角,在四郎的识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便湮末在滚滚而来的海水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