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绿豆,腌制过的肥猪肉,加上芝麻末和香料,用箬叶包扎,蒸煮而成。软滑甘美,味道绝好。
此外,还有一种殿下爱吃的火腿粽,糯米用酱油拌和,火腿要加糖、酒、盐等调料,包时用两块瘦肉夹一块肥肉,让肥肉的油渗入米内,吃起来油而不腻。
再有一种什锦粽,四郎自己最喜欢吃。馅料使用鸡肉丁、鸭肉丁、叉烧肉,蛋黄、冬菇、干贝、绿豆蓉配成。个头大的有一斤左右,艾叶和芦叶都包不住,还是槐大去前面池塘采了些荷叶包的。这样的粽子,成年人吃一个能顶一天。
四郎忙活大半天,包好的粽子都端上了蒸笼后,他没什么事,就跑去殿下身边坐着。
旁边都是离离野草,树梢落下的光斑随着暖风晃动。
殿下在处理公务,很严肃的皱着眉头的样子实在少见。四郎乖乖呆在旁边自己玩,没有去打扰他。
过了一阵,殿下偏过头去看,只见自己的小狐狸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青草杆子,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小脸被碎碎的阳光照的粉润莹白,半边脸在石板上压变了形。
殿下笑了笑,忍不住俯身在四郎脸上亲了一下。四周那么安静,暖风轻轻吹,摩挲草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槐大轻手轻脚的端过来一盘粽子,殿下捡起一个剥开来,凑到自家小狐狸的鼻子旁。
闻到香气,四郎一下子醒了过来。
“粽子已经蒸好啦!”四郎开心的朝殿下扑过去。
殿下抬高了拿着粽子的手,不动声色的搂住自己的狐狸。
像被肉骨头勾引住的小狗一样,四郎在殿下怀里扑腾了一阵,终于龇着小白牙嗷呜一口咬住了白胖胖的糯米粽。然后满足的抱住开始啃。
“我吃到了干贝!”四郎炫耀地把啃了一半的粽子拿给殿下看。这是一个什锦粽,里面馅料十分的丰富。
殿下慢条斯理的低头,一口就把包着馅料的部分啃掉了。
四郎皱着脸看着手里剩下的糯米,瘪了瘪嘴,还是蘸着桌子上的白糖吃了下去。然后才又拿起一个开始剥。
正在剥呢,嘴巴边上凑过来一个香喷喷的粽子。糯米已经被咬掉,里面全都是干贝、冬菇和烧鸭丁。
“吃吧。小馋猫。”
于是四郎又立马忘记了刚才被抢去的半个粽子,老老实实就着殿下的手啃了起来。
就这样,在殿下刻意引导下,两个人你喂我我喂你,很快就消灭掉了一盆粽子。
☆、200·裹蒸粽6
就在殿下和四郎开开心心吃粽子的时候。有味斋的小茅屋外又来了两拨客人。
村头一爿小小的店面里,今日真是热闹非凡。
马家那群汉子还在拼酒,只是都很有节制,并无一人醉倒。
坐在正中的枯瘦老头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厨房里传出来的粽子香气,对着身边伺候的弟子耳语几句。
随即有一个长相十分端正的青年起身,走到柜台前,吩咐吃撑了站在那里消食的四郎:“来几个艾香粽子,里面多包些红枣。”
所谓艾香粽子,就是用艾叶和米一起浸泡,然后再裹成粽子,吃起来有艾叶的香气,粽子里的糯米、红枣,都是阳气很重的东西,可以驱邪。许多有经验的发丘郎,土夫子都会在兜里准备一些黑狗血泡过的糯米,以备不时之需。
四郎把粽子送上去,一桌闹腾着拼酒的男人都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动手拿粽子。
还是那个叫马殷的青年人拿起一个,仔细地剥开皮,恭敬地送到枯瘦老头手里。
马老头拿着粽子在手里转来转去看半天,方才道:“菰叶为阴,糯米为阳,阴阳包裹是生化万物的太极之像,所以粽子又是寓意幽深的时令镇物。”
刚才过来传菜的青年马殷应该是这群荆州土夫子的头领,他深受老头信重。
旁人都垂首听着,唯独他笑着接话:“怪道都说五月五日要吃角黍,可以辟邪。原来是这么个道理,爷爷果然见多识广。”
枯瘦的小老头看他一眼,很是得意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就是浮躁,哪像我们当年啊。且有的学呢。”
众人一齐低头称善。
对比马家的声势浩大,旁边桌子上坐着的一群客人就沉默安静了许多。他们似乎不喜欢被人看到脸,都穿着式样奇怪的长袍,兜帽拉得很低,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群客人是赶着打车过来的。打他们一进门,四郎就在暗暗观察,很快就发现这一队人……似乎……都是女子。
为首的那人闻到了粽子的香气,大约是听了马老头的话,也招手让四郎过去,吩咐他道:“不知道老板这里可有奶粽子出售?原是我们那里的口味,想着端午节也不在家,不由思念家乡味道。”
四郎点点头:“奶粽子也有,是用奶酪浸糯米一夜之后包上的。”走得近了,四郎才看清楚,和他讲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皮肤白皙,银盘脸,一双倒三角眼里总闪动着精光,看起来就很精明厉害的模样。
那妇人点头:“正是此种做法。离家之后,多少地方都吃不到,今日原也不抱希望,想不到还真的能一尝夙愿。”说着,她转头教训身后的几位年轻女子:“可见小地方也有卧虎藏龙之辈,这一次,你们都给我用点心思,别成天就知道嘻嘻哈哈的。”虽然语气故意放得很温和,但是依旧有股子掩盖不住的盛气凌人之感。
几位女子脱下了兜帽,却都用黑纱蒙着半边脸,极柔顺地应道:“徒儿们必定小心行事,时时处处听师傅的话,再不敢乱来的。”
昨日华阳姑姑心血来潮,用她洗脸的牛乳泡了糯米,于是四郎今日的确做了不少奶粽子,可是四郎自己却不喜欢吃,总觉得腥气。听得妇人此言,便吩咐槐二去后院厨房里把做好的粽子全都拿来与她。
狐狸表哥也在柜台旁边,拿着个篮子整理自己采集到的葛根。作为昭王墓里的镇墓兽,千年来一直和盗墓贼斗智斗勇,对其中的各大家族十分熟悉。
四郎转回来后,他就小声道:“这是和荆州马家齐名的湘西张家。张家一贯是女子养蛊男子赶尸,因此对墓里的僵尸极有一套。我最讨厌他家里的这些女人,个个心狠手辣,又会装可怜。百年前范阳卢疏来我哥哥墓中盗宝,要不是马家的妇人使诡计助他逃了出去,我也不至于追出墓外也只打断了卢疏的一条腿。对待盗墓贼,就得斩草除根。否则,若是被他们逃出去一次,就会像害虫一般,隔几年又来烦扰。表弟,你平时对女子总是容让三分,这回可要多留个心眼。这张萤葶既然是蛊女的头领,可不能和普通妇人等闲观之。”
也不知道四郎究竟有没有认真听。总之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就低头继续整理艾叶,想要编织一个老虎出来。
正在忙碌间,柜台前伸出一双黑瘦的好像鸡爪般的手,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给我来一打生鸡蛋。此外你家用荷叶包的那种肉粽子也来五个。”
四郎低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一位只到柜台高的侏儒,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背上背着一个微微起伏的大麻袋。
侏儒一行五人,坐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全都十分矮小丑陋,看着像是畸形儿。他们本来是想要坐在湘西那群蛊女身边,却被嫌弃的撵开了,只好悻悻然坐到了离她们最远的大门口。
胡恪瞟了一眼,诧异道:“是百里兄弟。他们原是蛇族一个半妖的后代,祖辈受到了诅咒,生下来的都是畸形儿。但是五兄弟同胞所生,心灵相通,并且天生就能和蛇沟通。”
四郎了然的点点头:“看来,这群人恐怕也是为了蛇人之事而来。”
百里兄弟拿着鸡蛋,自己并不吃,只是卸下了麻袋,往把鸡蛋一只只往袋里扔。麻袋徐徐蠕动,四郎估计里面应该都是蛇。
胡恪疑虑地打量着马家和张家的人,并没有反驳四郎的猜测。
一时鸡蛋喂完了,百里兄弟又尖着声音要了一打。那边马家也在唤人打酒。张家面带黑纱的女子小声点了一盘莲蓉粽。
四郎端着盘子过去给客人加菜添酒上粽子的时候,店门口忽然来了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
骑士们翻身下马,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店里。为首的一男一女看着是兄妹模样,浑身透露出一种贵气,但是并不显得娇弱。妹妹虽然扮作男子,身上也的确有股勃勃的英气,但明眼人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她的性别。
两兄妹旁边除了一些军人气质很明显的护卫,还有就是一对年轻夫妇。妻子有一张绝美的容颜,一进来几乎让店里的众人看呆了。丈夫做游侠儿打扮,也十分俊伟。这对夫妇看上去恍如神仙眷侣。两兄妹对他们也很客气。
一行人一进店,店里原有的三桌客人便全都站了起来。
“马先生,张长老,还有百里兄台,幸会幸会。这一次若不是事情太过于棘手,我也不至于邀约诸多此道高手前来。”那青年公子彬彬有礼的拱手道。
马家的老头和张家的中年妇人都站起来,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陆公子客气了。”
一听这公子姓陆,四郎好奇的看了过去。鼻梁高挺,额头宽广,的确和陆天机有几分相似。这大概就是陆阀血脉的典型长相了。那位陆家小姐做男子打扮,脸上也没有涂脂抹粉,脸色略黄,但是依旧算得上清秀。
陆公子让四郎新换了一张大桌子,然后礼貌周到的请众人上桌。不过,马家和张家都很识趣,只有两位首领模样的人上了桌子。唯独百里家的五兄弟争着抢着爬上桌子,把马老头和张萤葶挤去了旁边,咧着嘴坐在陆家兄妹两旁。
陆小姐也许真是常年在军队里呆着,一点不像娇气的大家小姐,很有些不同流俗的风度,看见这五个奇丑的侏儒,不仅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反而极平易近人的对他们点头致意。
“看吧,这大家里出身的就是不同。”百里老大高声说道。
老二也点头,尖着声音道:“不像有些丑八怪,长的不敢见人,天天把脸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