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兄弟有些小孩子脾气,一听马老头的恭维,立即就得意洋洋起来,一发要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兄弟五个一窝蜂地冲过去,撅屁股伸肘子挤开马殷,七手八脚的围着那个锁盘折腾起来。
“爷爷……”马殷欲言又止的看了着马老头。
老头子对他摇摇头:“这镇龙子午锁之所以如此命名,就是取其能困龙之意。龙乃祥瑞,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圣物,一介凡人所造的铁锁就能困住。这镇龙子午锁构造之复杂,机关之巧妙可见一斑。”
“不过是暗锁而已,锁眼很容易找到……”
马老头打断马殷的话:“你年纪小,还是要多看多学。这种锁貌似暗锁,其实又叫迷宫锁,虽可以轻松找到锁孔,但其钥匙和锁孔之间的配合就如九连环,纵然有了钥匙,轻易也伸不进锁孔。”
侯一峰摇着扇子,闲庭信步般踱过来,看了一眼,笑言道:“原来是迷宫锁,怪不得连大名鼎鼎的百里兄弟也折腾了这么久。我早就听说过,破此锁如破阵。其中机关可谓巧夺天工。”
四郎瞟他一眼,见他胸前的蛇牙坠子已经被取了下来,手里却又多了一把怪模怪样的扇子。地下冰寒之气极重,都快冻死人了,这侯一峰还摇扇子,没什么毛病吧?
四郎也得陆天机传授过一些机关术,其中自然包含锁术。锁术听起来高大上,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技能而已。据陆爹所言,凡人中间习练锁术,不过是根据锁芯里锁柱多少,配合特殊的训练工具,再加以配套的练习法门,从“一柱”开始,最高可练到“二十四柱”。而这之后更高级别的锁术,则或多或少涉及阵法和道术了。
在天魔幻境中闲极无聊之时,陆爹还变出许多种高级的锁具,教给儿子解着玩,以补偿儿子幼时,做父亲地没能陪他一起解连环的遗憾。所以,迷宫锁的名头,四郎不仅听过,还亲手解过好多遍。
所谓的迷宫锁,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运用几何原理、物理结构和逆向思维设计而成。大体上在其内部多与地下暗河之内的相连,利用风力或者水力形成一种机关。即使有正确的钥匙,也只有在特定时刻、用特定开锁方式,才能打开,这就是所谓的“一把钥匙难开一把锁”。解锁的关键在于逆向解构出整个锁从外到内的齿轮运作方式,然后运算到锁里的机关刚好到达某一个点时,运用独特的开/锁/技/巧和手法来开锁。
百里兄弟五人十只手如穿花蝴蝶般飞舞,不停从随身的破衣兜里掏出各种工具,老五在旁边念念有词,五根粗短的手指不停掐来掐去,最后神棍般大喊一声:“定。”
“吱嘎吱嘎——”
众人都听见巨大的铁轮转动的声音,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道墙壁上有灰土扑簌簌的脱落,然后那里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青铜门。随着百里兄弟继续用不同的手法控制着墓中的机关,青铜门发出巨大的呻/吟声,渐渐裂开一道缝隙。
进入昭王墓的暗门,在千年之后,终于被打开了。
“这道门他们都不知道吧?”四郎凑近胡恪的耳边,小声问道。他们指的就是昭王墓中那群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千年老粽子。
胡恪皱着眉头想一想,同样低声对四郎说:“我估摸着,这道门有可能直达第二层的万尸坑。”
眼看着已经摸到了昭王墓的大门口,不论是身怀重任而来的陆家侍卫,打算捞人的马家土夫子,还是为各种利益所驱使的其他人,都由不得激动起来,目光完全被那道青铜大门所吸引,各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起其他人的紧张和略带兴奋地心情,张萤葶手下的蛊女似乎都有点胆怯。如今张萤葶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和颜悦色,反而叽里呱啦的呵斥着她手下的蛊女,似乎在下着强硬的命令,让她们身先士卒,不要像个娇小姐般躲在后面。
四郎听一阵,吐了吐舌头,心里暗骂道:老妖婆!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墓中的明器?原本让最有经验的土夫子们开道最好,可是张萤葶为了和马家互别苗头,就让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冒着生命危险去开道,她自己只躲在背后坐享其成。
正在听马家和张萤葶为了谁先进门而争论不休时,众人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齐齐转头一看,只见镇龙子午锁所在的位置已经塌陷下去,地面上不见了百里兄弟和机关,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深深的古井。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井沿上忽然出现一只枯瘦的爪子,接着,下面传来百里兄弟撕心裂肺的嚎骂:“我草你祖宗的马老王八——”
“大哥你别顾着骂啊,再骂就没有人肯救我们了。”
“救命啊,小五你不要扯我裤子~”
“下……下面有东西抓着我。”
陆贽瞟了马老头一眼,挥手让几个侍卫过去将人拉上来。
士兵们拉住最外面的大哥,拼命往外拖。四郎心里对百里兄弟颇有好感,见百里兄弟活像一串老鼠般被吊在那里,赶忙跑过去帮忙。
刚拉住士兵们腰间的绳子,四郎就感觉到百里兄弟下坠的力量异常强大。他不由得焦急的朝着井里看了一眼。猛然间,四郎瞥见井壁上似乎斜靠着一个白头发白皮肤的小男孩,正用充斥着警惕和挑衅的眼神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黑暗的井底,好像鬼火一样燃烧在四郎心里。
子午镇龙锁……莫非锁的真是霸下?那么,昭王墓第三层躺着的那个又是谁?
就在四郎思索的时候,井下蓦然传来一股巨力,这一群侍卫连同四郎在内,一下子全都被拽了下去。
紧接着,井下传来凄厉的哀叫,一股浓稠的血浆从井中喷涌而出。
山洞里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一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全愣在原地,呆如木鸡。
唯独二哥一言不发的几步闪了过去,撑着井沿子干净利落的跳进了那一汪血水之中。胡恪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陆贽见状,如噩梦初醒,也要跟着往井里冲,却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芳汀带着人拦了下来:“哥哥,不要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
侯一峰也对着他轻轻摇头。
记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无声的呼出一口气,陆贽转过身,带着剩下的人往青铜大门内走去。
☆、206·琼玉膏6
还没进门,就接连着死人,剩下的一行人自然格外留神。一路上破了不少机关,总算有惊无险的来到又一扇青铜门外。这一扇大门依旧严丝合缝,连开锁的地方都没有。
马老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马殷。马殷戴上手套,一手拿着特制的螺旋状铁丝,一手拿着那个小盒子上前。背对着众人捣鼓半天,青铜门方才徐徐打开。青铜门一开,便从里面嗖嗖嗖射出来密密麻麻的弩箭,马殷一个铁板桥,弯腰躲了过去,然后他按动手中小盒子,从里面暴雨般射出来无数牛毛的小针,全都没入了一侧的墙壁里。
机关戛然而止。
马殷开大门破机关,之后并不擅自做主,反而退回马老头身后。
“想不到马老手上居然有地宫的钥匙。以后的机关锁可都拜托您了。”侯一峰折扇轻摇,轻轻嗤笑了一声:“只可怜百里兄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马老头不为所动,淡淡言道:“侯公子说笑了。”
侯一峰收起折扇,脸上现出不虞之色:“我们敬您是老前辈,才把带路的事情全都交给马家。可马老您不声不响挖了个坑给百里兄弟跳。不过是为了验证子午镇龙锁开锁后发动机关的时机和方位,不惜断送了五条性命。百里兄弟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这样做,就算我侯某人无足轻重,未免也太不给陆公子面子了吧。”
马老头那双三角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如电的般直射过来:“侯公子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啊。昨晚小树林里的事情,侯公子忘记了,我的部下可没忘记。”
“小树林里什么事情?”张萤葶和于冰同时出声问道。
马老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侯一峰一眼,开口道:“侯夫人不必担心。侯公子英俊不凡,自然能够吸引到许多狂蜂浪蝶,不过,那些人在他心里,没一个比得上你。”
张萤葶的脸刷的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瞪了侯一峰一眼,认定是他引诱了自己的部下,说不定人就是他杀的。不过马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萤葶沉声道:“马老的祖上既然是修建地宫的工匠,想必一定有地宫地形图。不知能否提供一份供大家参阅?这墓下机关重重,占地极广,不如拿了地图,各自分开搜寻才好。免得无端又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马老头并不搭理张萤葶,只做听不见,显然不愿意将自己家祖传的东西与众人分享。
陆芳汀在一旁听了,忽然开口道:“也好。如有墓道的结构图在手,我们也能更快的找到苏道长等人。我们队伍里的人目的各异,其实不该有争斗才对。从前面一系列惨案已经能够看出,我们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异常凶残强大,因此,我们更应该团结在一起,不管是求财也好,想要救人也好,唯有团结协作才能成功。”地下湿冷,陆芳汀脸色越发惨白,说话间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芳汀,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我没事……”
侯一峰关切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陆贽打断:“芳汀,过来。地图是马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是到底是强人所难,并非君子所为。”
听完陆芳汀一席大义凛然的话,马老头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及至陆贽这么一说,他反倒大方起来:“诶,陆公子此言差矣。不过是区区一幅地图而已。我马家这点气度还是有的。马殷,把东西给陆公子和张族长拿过去。”
马殷极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回禀陆公子,古墓里机关重重,危机四伏,下面一共分为三层,规模极为宏大。祖上虽说是工匠,却也只负责一部分墓室和机关的修建,所知有限。不过,既然陆公子想看,区区自然应该提供。只是我们也只有一份正本,两份拓本,便由陆公子和张族长一人一份吧。”说着,马殷就摸出一张发黄的丝绢,先递给张萤葶,然后顺势递给另一侧的陆芳汀。
陆芳汀点点头,却并不伸手来接,反而是站在她旁边的侯一峰跨前一步,殷勤地将丝绢收起来,再转递过去。
一直注视着侯一锋一举一动的于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当场就要发作。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只得强自忍耐。
张萤葶看了看手中的拓本,冷笑道:“马家倒是大方,只是我们怎么确定自己手里的这幅,和老爷子手头的一模一样呢?呵呵,我可不是百里兄弟那样的傻瓜,给人利用了去趟路。”
马殷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他强抑怒火道:“张族长若是信不过,大可以将这份正本拿过去。”
“好啊。”张萤葶立马打蛇随棍上,大声同意。
马老头脸色变得铁青,因为他知道,若不与张萤葶交换,只怕陆公子心里也会存一个疙瘩。自己家示好的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之后队伍里有任何损失,都会归罪到自己给出去的拓本身上。如今马家一时骑虎难下。
斟酌片刻,最终马老头还是平静的命令孙子,将自己家祖传的地图给了张萤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