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么?归海风行有点黯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就已经出来讨生活了?
正想着,绿灯亮起,司机发动了车子,宝马绝尘而去。
归海风行重新坐好,因为又一次跟小摊主擦肩而过,有点不开心。吴静依然在旁喋喋不休。
……
小摊上,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时间九点半不到。
云飞扬瞧着只剩下几样东西,也没心思再继续等下去,这些小饰品就送人得了,王柳娇一准喜欢。他乐悠悠哼着歌,拆掉折叠帐篷,把拉车桌收起来,将塑料袋子、编织袋一一折好,小太阳关掉,电线收回去,仔细检查一点,没有问题,便一手拉一个车,往回家的路上走。
没了取暖的东西,脚边开始发凉,不过他心情很棒,抬头望望,只见黑黝黝的云层,暖橙色的路灯一个光圈一个光圈地在地面上连接着。
走了二十多分钟,拐上了回家的主要道路晨曦路,他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似有水珠滴在了衣服里,连忙抬头望。刹那眼睛就直了——天空中飘起了小片的雪花!
霖城的天气渐暖,十多年前11月份就下雪,而这些年来,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天气倒是也冷,可地面潮湿,存不住雪,都化作了水,因此特别容易凝冻,却很少有大雪堆路的情景。
“下雪了啊……”云飞扬傻乎乎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借着晕黄的路灯,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半晌,他童心未泯地笑了起来。
晨曦路不在主干道上,来往行人不多,此时只见云飞扬一个人立在石块地面上,拉车放在两旁,他抬着手接着雪花,边看边笑,往前奔了几步,探手抓了抓。
他一直是个单纯的人,上一世,被那么多人伤了心,却依然活得纯粹。
车道上,一辆银灰色宝马一闪而过,十几米外,突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吱呀——”就那么停在了路中间。
云飞扬被吓了一跳,扭头望了望,赶紧回到自己的拉车边,重新拉起来往家走。
经过那辆停在路中间的宝马车时,他奇怪地偷瞟了几眼,黑黢黢的车窗里什么都看不见。
云飞扬打了个冷战,加快速度,拐进了自家住的小区那条岔路口。
宝马车上,司机担心地说;“风少,停在路中间会有危险……”刚才,归海风行一声大叫,喊他停车,司机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归海风行鼻子里“嗯”了一声,看见云飞扬走进去巷子里,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懒懒道:“好了,走吧。”
……果然是这里啊,那天早晨看到的车站上捂肚子的男生,真的是这个小摊主无疑了。那个点背着书包上车,应该还是学生吧?
归海风行心中隐隐的兴奋和激动。
他和吴静、马浩然他们在跳舞会玩了一会儿就腻味了,总想着那个小摊主,十点不到便执意要走。他做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趁着吴静上厕所,他离开了酒吧,甩开了这个没脑子的女生,叫来司机送他到太平路转盘,想去找人。结果却扑了一个空,小摊主早就收摊了,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归海风行越想越气,在原地徒劳地转了几圈,怒踢了边上的一块碎石,最终恹恹地上车回家。
没想到!踏破鞋底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竟然看见小摊主一人站在人行道上傻笑,似乎在接着天上的雪花,纤瘦的身影蹦得还挺欢实。他想都没想,连忙让司机停下!
可是——又能怎么样?
走下车去,面对面,然后问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合适么?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所以他只能任由小摊主拉着车桌离开。不过,反正他的摊位自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可怜的归海风行,大概还不知道今天是云飞扬寒假的最后一次出摊。
☆、情知起21
第二十一章
云飞扬并不清楚昨晚自己在晨曦路上发傻的镜头全被心心念念的归海风行看去了。假若当时归海风行不要考虑那么多,直接下车,说不定云飞扬会更觉得惊喜,毕竟在他的记忆中,他跟归海风行可是早就相好了多年。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帮父母准备了几样年三十晚上要吃的费工序的菜,又腌又煮又熬又切。
期间云山涎皮涎脸地过来偷偷拽了拽他的毛衣,似有什么话要说。
云飞扬皱着眉,爱理不理地半转身,“干什么?”
“哥,那个,你过来一下行不行?”云山试探着问。
云飞扬正在剁碎核桃和花生米,准备做汤圆馅儿,根本没时间走开,“有话就在这儿说。”
云山瞥了瞥在旁边用锤子敲冰糖的母亲,轻声在大哥耳边道:“借我点儿钱行不行?哥——”
这声“哥”拖长了音,喊得真是腻得要命。可从云飞扬的角度来说,却一点真心的意味都听不出来。每次云山看上了他什么东西、或者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谄媚的口气,平时都敷衍得很。
自夜市摊开张那天之后,两兄弟的相处有了些微的变化,因为云山忽然发现自家大哥竟是个厉害角色,说要摆摊,两天就准备好了一切,卖货的时候,一点怯场都没有,跟人讨价还价风度翩翩、不卑不亢,一个月时间,竟然把那么多东西全部买了出去!云山觉得,以后应该好好抱紧大哥的大腿!所以他在家里、在云飞扬面前,谦恭了许多。
——不过,这当然是为了讨要更多的好处。
云飞扬对他这种占便宜前奴颜婢膝,占便宜后趾高气扬的习性早已心知肚明。
还没回答,系统在脑袋里阴恻恻地开口了,【宿主,说话做事请小心哦,十大酷刑还有八刑你没尝过吧……】云飞扬吸了口气,【……懂。】
他迟了几秒钟才“哦”一声,抬起头,侧眼瞧了瞧云山,“你要钱做什么?”
云山感到大哥近来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了威严。他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自己,自己竟然嗫嚅着差点说不出话!“我、我……呃,其实我就是想买一双运动鞋啦。”
云飞扬一听就明白,顿时气笑了。这臭小子,把他的鞋穿丢了,没想着赔,倒想着让他再给他买一双?脑袋瓜子灵倒是灵,怎么尽灵在坑自己大哥这些事上呢?
他故意曲解了云山的意思,还十分欣慰地“赞扬”了云山:“原来你是想借我的钱,然后再给我买双鞋来赔我啊?嗯,云山懂事了,知道弄丢了别人的东西要赔的道理了,真不错。不过嘛,那个鞋就算了,我已经不喜欢那个款式了,等有了新款,我自己再去买一双吧。那双丢了就丢了,你不要多想了,我也不用你赔了,你以后听话点、懂事点,我就满意了。”说完继续认真地切核桃,菜刀在砧板上剁剁剁!
云山脸都有点歪曲了,过了半晌才把哥哥的话消化完毕,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回血。
可他自小就赖皮惯了,不会因为云飞扬夹枪带棒那段话便退缩,继续央求道:“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哥,我是想自己买一双鞋,求你了,借我吧!我一定会还你的!”
云飞扬充耳不闻,继续切东西,核桃切碎了还有花生、葵花籽。
云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急得抓耳挠腮,给云飞扬捏肩膀捶背的讨好他。
云飞扬也不急,指使着,“右肩不疼,左肩再按一下……嗯,不错,有长进。”
云山猴急地揉了几下,自以为把他哥伺候舒服了,又双手合十求着,“哥,好不好嘛!借我五百,我一定还你。”
云飞扬笑了笑。
弟弟以为成功了,刚想欢呼,却见哥哥脸一马,斩钉截铁道:“不行。”
云山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傻愣着,“哥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在品尝过系统十大酷刑之后,云飞扬绝不会再做出为了满足他人而忤逆系统的蠢事。那些刑法并不是多么的疼痛,可是给人的感觉十分之……难以忍受。
系统曾经在他睡觉时,于梦中跟他深入探讨过十大酷刑的问题,当时系统说的话,云飞扬至今记忆深刻。
系统说,每次你拒绝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觉得难以启齿、无法开口?你会觉得,别人求到你,你若是不帮忙的话,别人会不开心。于是在那种思想之下,你憋憋屈屈就把自己给卖了,即便是自己不便也要与人方便,是不是这样?既然如此,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想想,跟酷刑比起来,说一句“不”,是不是要痛快得多?连酷刑都能熬过,难道还没有说“不”的勇气么?若你即便是要让自己不舒服,都不愿意让别人不舒服;舍得自己难过,只为别人惬意,那只能说,你的奴性太深了,完全令人鄙视。
系统说的只是很浅显的道理。在帮助别人之前,首先思虑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不便。或者说,那些事是不是你内心所不愿的。人是单个的个体,所以首先应该保证的,就是自己的利益。除非涉及到家国大事、生死存亡,需要个体作出牺牲以保全整体,否则凡事就应该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考虑自己为先。
这不是自私自利,这是自尊与自爱。
——不过,这些话实际上最大的效果也仅是让云飞扬深思而已。
真正让他感到害怕、不寒而栗的,是系统的另一句话。
系统说,不要怪我,若是你执迷不悟,一直做包子都不肯回头,那么,十大酷刑最后一刑就是你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