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人说着便与沈晨霭道别,到墙根旁边将一面圆桌给抬进了屋里。
见那人回去了,沈晨霭便也赶着小狗崽往家走,路过邻居家的时候,有开着大门的人家便会好奇的探出头来看他一眼。
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下去了,这些天来沈晨霭已经可以慢慢的,准确的吐出一个一个的单字了,词组和句子也在不断的练习中,这样的进步让沈晨霭很开心,等到他能够正常说话的时候,就可以试着自己出去找个活干,不用在像这样天天在家里吃闲饭了。
罗定这段时间总会请一些人到家里来吃饭,听他们聊天之时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好像是几个人在帮着罗定忙着一单大生意。
生意场上的事情沈晨霭不大懂得,所以也就从不发表意见,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客人来到家里的时候,帮着送上茶水或是端一端做好的饭菜。
这天又有几个人到罗定家里吃酒,知道晚上要来客人的陈婆子特意留下没有走,她帮着罗定给客人们做好了饭菜,想要回家的时候被罗定留了下来,他特意将每样菜都挑出来一些,拼在两个盘子里,一边将陈婆子往东屋里面送,一边对着她说道:“婆婆忙了一天了,怎么到吃饭的时候反而却要走了那这样可是不行的,来我在东屋把碗筷都摆好了,叫阿晨陪着你,好歹也要吃完晚饭再走呀。”
将还要客气的陈婆子推进了东屋,里面沈晨霭正热好了酒,坐在火炕上等着她,见她进来连连的冲她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这些天罗定请客的时候沈晨霭都是坐在一边陪同的,那些客人们对沈晨霭也很客气,时不时的会与他说说话,或者是敬他一杯酒。
但是由于交流不便,沈晨霭基本上是不会在酒席上说话的,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坐在一边,默默的吃着饭菜,听着他们之间热闹的聊着闲嗑。
罗定看出了他在席间的无聊,索性这一次干脆就不让他陪客,而是让他与陈婆子在东屋吃自己的。
这样一来沈晨霭便觉得自在了许多,心情大好的他还主动烫上了半壶老酒,等着陈婆子上来,两个人边吃边喝。
酒席上一共六道菜,两盘凉菜一道是卤羊肝,一道是炸花生米,都是罗定从外面带回来的。四道热菜倒都是自己做的,用的也是家里面原本就有的材料,上的是红烧肉、溜肥肠、炸丸子和瓜片炒鸡蛋。
这顿饭西屋那边吃的热闹,东屋这边吃的也自在,就在大家快要酒足饭饱的时候,罗家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砰砰的叩响了。
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一个人言语不清的呼喊声,罗定见状放下酒杯,摆摆手示意酒席上的客人们继续吃喝,他自己则披上外衣,起身出去来到屋外开门。
一拉开院门,就是一股强烈的酒臭味直冲鼻子,外面一个喝的歪歪斜斜的人,正想要继续拍门,看见大门被打开了以后,抬脚便要进来。
罗定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那个人见罗定不让他进去,就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罗定,我好歹也是你嫂子娘家的大哥,咱们之间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关系,按理说我让你叫一声大哥也不算过分的。这回怎么着,连门都不想让我进去,感情你罗定就是这么对待亲戚的,真应该让外面那些说你厚道的人家都过来看看,你就是个驴粪蛋子,表面看着是光滑的,其实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面对这个醉汉的胡言乱语,罗定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依然没有松开拉着那人的手,淡淡的说道:“家里面还在招待客人,牛家大哥若是有事就直接在这里与我说了,要是没什么事情那就对不起了,我们家今天客人太多,就没空在来招呼你了。”
被罗定称呼为牛家大哥的那位醉汉一听这话显得更兴奋了,他将握在手里的破酒壶往边上一甩,高声的说道:“你家里还有别人那,这真的是太好了。今天正好当着大家伙的面,咱们就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了。罗定,你小子给我说说你究竟怎么想的我妹妹你到底打算怎么安排”
罗定闻言看着那个醉汉讽刺的说道:“牛大哥你要是喝多了就到别处去发酒疯,我大哥是不在了,可是我嫂子不还是好好的吗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她穿红带绿的往城里面逛街去了,这日子过的不是挺悠闲的吗。”
醉汉闻言打了一个酒嗝,踉跄了好几步才站定着对罗定说:“你小子不要跟我装傻,你到底娶不娶我妹妹你娶不娶给我个痛快话。”
罗定闻言挥开了他一直指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话我不是1年前就说过了吗,我哥没了,我嫂子想怎么样她大可自便,想要我娶她,没门。”
罗定的话瞬间将醉酒男给激怒了,他晃晃悠悠的破口大骂道:“好哇,你们罗家没有良心呀,我妹妹为你们罗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们家两个老的没有了,我妹妹为他们披麻戴孝,哭的都快要没有人样了。现在你发达了,她没用了,你就想要一脚把她踢开,我告诉你没有那么美的事儿。”
醉汉说着就要伸手去抓罗定,口中还喊着:“我让你忘恩负义,我让你被狐狸精给迷住。你让那个狐狸精出来,我看看他到底骚成什么样,把你迷的连人性都没有了。”
说着他便要往屋里面冲,却被罗定反着手压在了院子的墙壁上。
酒醉男被压的生疼,却根本就摆脱不了罗定的辖制,由于他的挣扎,罗定的手劲越来越大,醉酒男很快便受不住疼痛了,就听他大声喊叫道:“杀人了,罗定这小子要杀人了。”
西屋原本都在吃酒的客人们,听到吵闹声赶忙走了出去,东屋的沈晨霭听到喊声也想要出去看看,却被与他一同吃酒的陈婆子给拦住了,只听她对沈晨霭说道:“晨哥儿不用出去,听声音婆子就知道来的是谁,不过是个泼皮破落户而已,罗定自己就可以应付的,你出去见他,没得失了身份,反倒让他猖狂,听婆子的,不要理会他,咱们自吃咱们的酒。”
说着陈婆子便端起酒壶又给沈晨霭倒了一杯。
虽然被人给拦下了,但是沈晨霭却时刻都在关注着院子里的情况,在外面那些人七嘴八舌的争吵声里,沈晨霭居然听到了嫂子、娶不娶这样的句子。
沈晨霭被自己听到的那些话给惊到了,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呀男人与男人可以举行婚礼就已经很让人震惊了,难不成在这里小叔子还可以娶嫂子的吗要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过神奇了。
☆、第 12 章
沈晨霭扶着窗台往外面看,可惜的是院子里并没有点着灯笼,所以除了阴影绰绰的能看到一些人影之外,其它的沈晨霭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醉汉带来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片的混乱当中,也不知道是谁抬腿将那名醉汉给踢出了门外,跌了一个狗吃屎的醉汉爬起来之后狼狈的逃走了,临走之时还没忘记回头冲着罗定喊道:“姓罗的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你等我找着能说理的地方,咱们在好好的比划一下。”
没有理会那个人强撑面子的挑衅,罗定在谢过了出来帮忙的众人之后,便领着大家回到了屋里。
留在房间里没有出去的沈晨霭此时正在心里沉思,兄终弟及这样对待遗孀的方式,中国古代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有这种习俗的大都是少数民族,一直都接受着儒家思想教化的汉民族是绝对不会遗留这种民俗的。
沈晨霭来到这里也有四、五个月了,这里的民众无论是长相还是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有着典型的汉族特征,只不过他还没有离开罗家走太远过,难不成这外面的世界与他现在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吗
当罗定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晨霭坐在窗台前面发呆,心里一紧的罗定害怕他是听到外面的争吵之后心里面误会,连忙对着沈晨霭解释道:“阿晨你别多想,刚才那个男人都是在胡说八道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什么女人,真的你别误会。”
此时的沈晨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罗定刚才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只不过他隐约的知道刚刚有人在与他说话,所以他抬起头冲着说话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由于沈晨霭的心思没有在说话上面,所以他此时看过去的眼睛里空洞的没有一丝神彩,一看就是精神力没有集中在上面。
发现他的状态不对,罗定吓的赶紧脱鞋上炕,沈晨霭现在的样子与刚刚被他带回家的时候太像了,都是那种没魂的状态。
站在一旁的客人们也发现了事态不好,他们以为沈晨霭是听说罗定可能要娶女人被刺激到了,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外人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于是客人们相互的使了几个眼色,很快就都开始找借口向着罗定告辞了。
沈晨霭此时已经从沉思当中转回来了,他诧异的看着纷纷过来的告辞客人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走的这么急,但是他还是很友好的冲着他们一一点头,当做是送客的告别词。
客人们见他这样,对自己心里面的猜测就更加肯定了,没看着他们一要离开,罗定的那个契弟就好了嘛,这一定是等着他们离开之后,就要跟罗定闹嘛。
想到这里的众人在离开之前,都用同情的眼光望向罗定,心说养这么个美人也挺不容易的,光是这时不时的小脾气,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受的了的。
不过人家罗定自己乐意,受气也愿意宠着,看人家契弟那一张明俊的脸蛋,换了自己挨骂也得偷着乐呀。
在人都差不多走了之后,陈婆子也起身下地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她一边穿鞋一边对着罗定说道:“我这几天常常听人提起,你那个住在乡下的嫂子最近总是往城里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富源街那边走,那边的人家里,最近可是有好几位员外家里的婆姨都没了,这样一联系,想来你嫂子有什么心思也就不难猜了。她娘家大哥这次登门肯定不光是闹事这么简单,想必还有后招在等着你,你小子最近上心一些,可别一不小心被人给算计了。”
罗定抱着沈晨霭对着陈婆子回到:“她自己愿意嫁去别人家里当后娘,我为什么要拦着她。只是月桂和大山绝对不能给她,我不相信牛大妞的人品,孩子到她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婆子此时已经穿好了布鞋,下了火炕正打算往外走,听了罗定的话回过头来对着他说道:“你嫂子和她娘家那一大家子都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大山他们肯定不会要,养个男孩子对他们来说是没用的,月桂就难说了,女娃如今都金贵,很难说他们家会打什么歪主意。”
罗定闻言讥笑了一下说道:“孩子是我们罗家的血脉,断没有交给别人家养的道理,这一点谁来说都没用。她牛大妞要是想改嫁,孩子就得留在罗家,当然她要是不改嫁给我哥守着,那我也没意见,我还像往常一样花钱养着孩子,也不差她一个。”
陈婆子闻言嘿嘿一笑,显然她是不相信罗定的嫂子能够守住的,她很肯定的说道:“牛大妞要是能受的住,那你养的那十几头的母猪早就能上树了。行了我不与你磨牙了,时候不早了,老婆子就先离开了,明天我在来,你们也不用送了。”
该走的人都走了,原本很热闹的屋子里瞬间冷清了下来,罗定将拥着沈晨霭的手松开,扶着他的肩膀想要继续跟他解释,谁知道还没等到他开口,沈晨霭却先说话了。
发现自己所了解的知识与事实有很大出入的沈晨霭抓着罗定的衣襟,对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书,快、给、我、书。”
罗定闻言一愣,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小心的问道:“阿晨你没有生气呀”
沈晨霭闻言莫名其貌的看着他回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罗定闻言很尴尬,敢情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完全都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沈晨霭没生气,这对罗定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至于他想要看书的要求,罗定当然要全力满足,在问清楚他想要看什么样的书之后,第二天罗定就将新书给沈晨霭买了回来。
沈晨霭要的那些书全部都是历史类的,算是基础读物不是很难买,让罗定诧异的是沈晨霭要买书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是真的识字的,而且认识的还不少。
这样的认知让罗定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们这里虽然是地广人稀,但是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大片的土地都是戈壁与盐碱地,能够正常种植庄稼的土地不足十分之一。
就算是这十分之一的土地,能够称得上良田的也不到其中的一半,微薄的田地产量让在上面耕种的人家只能够勉强糊口,家里的孩子想要读书写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凤城这里还要好一些,因为凉州境内有两个大盐湖,要将盐湖里熬制出来的湖盐运到外面去,不伦从哪里走,凤城都是绕不过去的必经之路。
因为有这个优势的存在,凤城里面的饭庄客栈林立,还有不少有力气的庄稼汉子专门来到城里,给那些运盐的商队们当挑夫,靠着自己一身的力气赚一些铜板贴补家用。
可是即便是这样,普通的百姓人家要供养家中的子弟上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罗定想着刚把沈晨霭买回来的时候,他给沈晨霭擦拭身子之时就发现,虽然沈晨霭当时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但是他身上的皮肤嫩的很,上面一点疤痕都没有,手上也没看到有茧子,再加上他后来从人伢子手里抢回来的那个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光是配它的那条链子,拿出去卖就不止十两银子,想来那东西的价值也不会便宜。
这种种的现象都在表明,沈晨霭原本的身份一定不会简单,即便不是世家贵族之后,也一定是富户人家的子弟。
这样的人家能够接受他一个屠夫吗万一有一天他们找过来了要把阿晨给带走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