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闻言不由有些颓然,靠坐在椅子上呆了一呆:是了,倘若绿萝先把话说给自己听,自己当然会先把李柔叫来仔细问过,倘若李柔不肯承认反倒婉转辩解,自己说不得还要以为是绿萝这个做奴婢的花言巧语、挑拨离间......
绿萝仍旧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一听五姑娘的打算便知道大事不好,又不能来寻二奶奶,最后只好告了大少奶奶去。”她顿了顿,慢慢道,“也是大少奶奶让奴婢把药粉换成糖粉,顺便弄湿五姑娘的衣服,在五姑娘换衣的厢房香炉里加真药粉......”
李氏手掌紧紧握住木椅,指关节隐隐发青,咬着牙关一声不出。
绿萝没抬头,慢慢的把话说完了:“大少奶奶说,她给您还有李家留了个面子,没叫五姑娘直接当着人出丑。但是,厢房那一炉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望二奶奶别放在心上。”
李氏怔然许久,忽然苦笑起来:“此事本就是我们李家理亏,反倒是大嫂宽宏,我又哪里会多想什么。”她到底也是世家嫡女,很快便转动了脑筋,“阿柔此回虽是不曾在众人面前出丑,但多少也算是坏了名声,怕是不能嫁在京里。我会直接叫人连夜送她回去,让母亲把她远嫁了......”
话虽如此,李氏深知李家那森严的家规,也不知自家妹子还有没有机会能嫁出门——说不得,李家恨她败坏门风,直接就把人送去家庙了。
李氏没空再管这些,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又看绿萝一眼:“你呢,你以后自是不能再在阿柔边上做事。可有什么打算?”
“求二奶奶替我向太太求个恩典,放我归家。”绿萝重重的对着李氏磕了个头,额角发红,满眼的泪水就跟着掉了下来,“当年我家是遭了难,没法子了才把我买了,这几年家里一直在想法子筹钱赎我回去。我,我.......”
说到后面,绿萝语不成声,哭得厉害。
李氏阖了阖眼,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点点头:“放心吧,这事我会和我娘说,必是会送你回去,保你后半生平平安安。”
那下过药的酒杯还有李柔用的药粉都还被谢晚春捏着呢,她们李家要是不保住绿萝的安全,来日事情掀开了,难免要被人在背后说一句“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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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要把李柔送走,这事情自是瞒不了人的。
谢晚春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榻上翻书,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就叫那个来传消息的人下去了。反倒是正坐在榻边的王恒之,忍不住捧着谢晚春娇嫩的脸蛋,在她光洁白皙的额上轻轻的落下一吻,柔声道:“谢谢。”
若是以前的谢池春,人家给她一点难看,她必是要百倍还回去,李柔这样欺负到她头上的恐怕当场就要被揭出来,就连李家或是李氏都要跟着吃挂落。只是,谢晚春这回对李柔的处理却明显柔和了许多,她甚至还给李家还有李氏留了个面子,没把事情真的闹开看。
爱是珍重以及克制,谢晚春或许已经已然摸到了克制的边缘,懂得何时收敛起过于锋利的刀刃。所以,王恒之对此确确实实是满心的激动与感谢。
谢晚春倒是十分平静了接受了这个毫无半点情.欲的吻,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搁下手上的那本书,忽而踢了踢坐在榻边的王恒之,漫不经心的把自己冷玉似的透白冰凉的脚搁到他的怀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其实我就是拿这事儿堵一堵你那弟妹。”她微微挑了挑细眉,神色里带了几分淡淡的讥诮和嘲讽,“李家出了这样的事,看她下回还有没有脸再在我面前摆脸色。”
经了这么一回事,李氏怕也没脸再意难平下去了,至少是要胆战心惊很久。
王恒之失笑,伸手将她纤巧的玉足拢在手掌里捂了捂,垂下眼看她,见她纤长的眼睫不自觉的垂下似是困倦了,他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些:“看你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是困了?”
谢晚春并不言语,反倒张开手看着王恒之,微微笑起来。她生就雪肤花貌,乌檀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此时纤眉微微挑高,盈盈妙目好似春江之水,顾盼流波,极是动人。
好似王恒之心头初初绽开的那朵花,花叶舒展,娇嫩鲜妍,美得令人心颤。
王恒之弯了弯唇,眼中亦是显出一丝笑意来。他会意的弯下腰,好叫她能抱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送到床榻上去,顺势在她颊边吻了吻,心中一片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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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平静犹如流水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大年夜。
京城里亦是难得的热闹,处处都能听到爆竹声,炸得街角枝头的残雪跟着簌簌而落,好似下一场大雪似的。王舟之因着前回的事情被禁了足,这回总算得了王老爷的许可,跟着出来看了几场戏,又留下与家里人一同吃年夜饭。
虽是把人放出来了,可王老爷心里头还不放心,特意把宋家宋玉良的事情拿来警戒不成器的小儿子:“这回你二表兄可是吃了大罪,直接被请出家法打了一顿,据说直接打的人事不省。人都还没醒就被连夜送回老家去反省了......若非有你舅母拼命拦着,说不得都已经逐出家门了。”
王舟之因着禁足之事多少有些不忿,可听到宋玉良的下场,立马就有了点危机感——他是庶子,真要是到了那时候,宋氏还真不一定会死命拦着。王舟之再看了看王老爷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不敢轻狂,连忙恭敬的低下头,嘴上道:“父亲母亲的苦心,儿子现下都已经明白了。还请父亲放心,我日后必不敢再犯。”
王老爷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就没好气,冷冷的哼了一声。
宋氏瞧着这冷冷淡淡的模样也不是个事儿,伸手推了推王老爷,含笑结尾道:“孩子都已经知错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难得过年,不说这些了,都吃吧。”她侧首与站在自己边上的两个媳妇道,“自己家里,很不必这样讲究,都坐下吧,不必伺候。”
谢晚春与李氏这才跟着坐了下来,与众人一同拿筷子用起了饭菜。
就在此时,宫里头来了传旨送赏赐的太监,先是送了几碗福菜,还有就是珠宝绸缎等等。宋氏令人把东西收好,又送了那太监出门,这才松了口气。
宴席上的场面重又热烈起来,只是谢晚春还未吃多少,便见着梅香步履匆匆的从后面过来,开口便是:“少奶奶不好了,锦衣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蜀王......”
梅香竭力稳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压低后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声音轻而浅:“蜀王遇刺,快死了。陆都督说,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最好现在马上过去,马车已在街边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