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过奖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晚饭还没吃吧,我让人收拾几道菜出来。先生那日讲的悬壁石棺的故事,可还没讲完呢!”俞眉远道。
邵信已这人喝了酒就爱讲故事,都是些古古怪怪的野闻,俞眉远躲在马车上听了许多,十分喜欢。
“呵呵,今天可不成。邵某马上要随大人出发了。这酒记在账上了!”邵信已摇摇头,有些惋惜。
“不是已经到东平了?”俞章敏惊道。
“父亲还要去哪里?”俞眉远也跟着道。
邵信已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俞眉远,这小丫头兜了这么大圈子,为的就是想问这个吧。
“枣溪。”他干脆道,“去那里视察水利。”
“那也不用这么赶吧,天都黑了。”俞眉远仍觉奇怪。
枣溪?地动发生的地方?那俞章敏也要跟去?
“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大人要我们加快速度了。”邵信已看了她一眼,仍是笑的。
俞眉远心念一转,随即明白。上辈子没有她的存在,他们到东平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如今因为多了她,行程被拖慢了不少,多花了半个月时间,因此才要加快速度。
“是阿远拖累了大家。”
“不,四姑娘是我们的福将……”邵信已眼神微沉,意有所指。
“信已!”俞宗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邵信已的话,“叫他们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邵信已不再多说,只是轻轻一揖,路过俞眉远身边时,很小声地说了句:“枣溪,鸡鸣山。”
俞眉远满心疑惑,不解何意。
……
俞宗翰在到达东平府的当晚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没有多交代什么,只命俞章敏留在东平府陪着俞眉远,又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保护他们。
用过晚饭,青娆替她备了热水,俞眉远终于可好好泡个澡洗尽一身尘埃。
水雾氤氲,满室温暖。
俞眉远沉在水里,只露个头在水面上,怔怔地看着前面。
她心里满是疑问,上辈子俞章敏不是也去了枣溪,怎么这辈子竟留在东平了?莫非是因为她的缘故?
不过这样也好,她正琢磨着要如何让俞章敏留下来,以免去他断腿之命,如今省事了。
但枣溪地动的事仍旧像块巨石沉沉压下。一路上她都不敢去想,现在却已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天灾无法避免,她又说不得,因为她根本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而即使她记得,说出去却也没人会信。
可不说……枣溪县与东平府势必面临一场大灾。
难道什么都不做?
等着灾难降临?
如此想着,她觉得心绪纷杂,一阵气烦,小腹忽然浮起种沉闷的剐痛。
熟悉又陌生。
水里浮起一丝嫣红。
她愣了愣,像针扎一般猛地站起。
癸水……终至。
孩童时代,彻底告别。
……
霍铮把东西整完回到屋里看她时,就只看到缩在榻上的俞眉远。
她双颊通红,满脸懵然,抱着被子缩得像只猫。
青娆不在屋里,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他有些担心,便隔得远远唤了她一声。
俞眉远回魂看他,目光像要滴下水来,娇羞又妩媚,看得霍铮微怔。
这是怎么了?
“你不舒服吗?”他直觉她不对劲,便小心问道。
“癸水来了。”俞眉远蚊子般说道。
霍铮没听清,便有些急。这小祸害平常都是副霸王模样,从来没露出过这今天这样……这样女人的表情,他不知她出了何事。
他又问了一句。
俞眉远不高兴地扬声:“癸水!来了!”
她以为他懂。
霍铮僵了僵,心情忽然复杂起来。
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一个孩子。
虽然知道她即将及笄,但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直接。
而,癸水来了会怎样?他要做些什么?
没经验,他不懂。
“要喝热水吗?”半晌,他只憋出一句话来。
“……”俞眉远幽幽看他。
☆、第61章 征兆
在东平府的第一夜,俞眉远睡得并不好。东平潮冷,房间里没有地暖,也没生炭火,她盖了两床厚被,身上被压得实沉,闷得不行。数日奔波的疲倦似乎叫身体上突然的变化都引了出来,她身体涩涩作疼,腹中又沉又闷,折腾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只能木木地躺着,也不敢怎么翻转。
这一宿躺得她全身发酸。
清晨她被宅外传来的叫卖声吵醒。
顺安行馆太小,又临街而建,不比俞府深宅大院幽僻安静,只是这里声音虽多,却又是另一种生龙活虎的喧哗。
屋中无人,青娆似乎去给她准备早饭了。这趟出来带的人很少,她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在俞府时那样时时刻刻有人贴身照顾着。她不在乎,起了身便掀被下床去桌前倒水。
“你在干什么?”低喝声在隔断处响起。
“喝水啊。”俞眉远思绪有点混沌,被昙欢喝问得乖乖回答。
霍铮手上捧着托盘从外头大跨步进来,站到她身边,从头到脚打量她。她身上是套桃红的寝衣,脚上套着薄袜踩在地上。地板冰凉,她踮着脚站着,正怔怔拿着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