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预料中的痛苦并未出现。
“皇上——”凄厉声音响过,殷红血色染透重衣。
“淑妃。”张淑妃替他挡下了这一剑,他只得松了抱着崔后的手,转而抱住张淑妃缓缓而下的身体。
那厢,魏眠曦已经冲到惠文帝身边。
刺客太多,外面又有叛军洪海,他们寡不敌众,陷入绝境。
“喝。”他口中断喝一声,用尽全力震退围来的刺客,目光扫过全场,心中诸念齐闪,想寻找突破之法。
惠文帝身边的太监与护卫均已战死,只剩他一人在苦撑。
被震退的刺客再度卷刃而上,魏眠曦挥剑挡开了两人,另一人的刀光又至。
“嘶——”衣袖被划破,鲜血涌出,他已顾之不得,嘴里只叫着,“皇上,退后。”
手上力量一狠,他将剑刺入最近那刺客的腹中,那刺客用手握住了刀刃,借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握住了他的剑。旁边又有刀光挥下,他避不过去。
“咻——”
破空声响传来。
羽箭撕空而至,如流光一道,没入旁边刺客的颈间。
一箭毙命。
魏眠曦重喘着气,躲过一劫,他心头一松,朝箭来的方向望去。
承天坛附近的建筑都不高,全是祭祀要地,并没设弓箭埋伏,今日到场的诸人也不能带兵刃进来,这是哪里来的箭?
除了——太阳祭舞的天祭台上。
一念闪过,他便抬头。
天祭台上,正有一人站在栏边,手持着大安朝圣弓,朝着他这里引弓扣箭。
龙形云影并山峦青日的衣裳,头戴青鳞山河冠,衣裙猎猎,长发于脑后高扬,似战盔上的一簇红缨。
她脸上面具已去,敛眉凝眉,沉静如山。
一如当年,万隆山上救他一命的女人。
岁月更迭,命运翻覆,所有的故事在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早已失了原有轨迹,这辈子他们都已朝着未知的方向走下去,然而终归有些结局,殊途同归。
她又救他一次。
隔着这段遥远的距离,数十年的时间,漫长的岁月,她终是再现昔年风采。
上辈子的,神箭俞四娘。
……
俞眉远的第二箭射偏落空,扎进了地上。
她喘着气收回弓,倚在木栏杆上喘着气。□□皇帝纵横沙场的这张弓十分重,她很勉强才能将弓弦拉开,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又无法立时震弦。
两箭下来,她的手臂已经酸涩。
从林间回来时,坛前场面已无法控制,她只身一人,不能冲到里面涉险添乱,便上了天祭台。天祭台是这附近最高的位置,能俯瞰全场,也不会惹人注意,最关键的是,她知道天祭台上放着□□圣弓,而她背上背着跳祭舞用的箭壶,壶中有羽箭九支。天祭大典中,任何人皆不可带兵刃,四周可寻不到衬手的兵器,而这弓与箭,就是她目前最好的武器。
短暂歇了两口气,她再度将弓伸出栏外。
又是一箭,射中了冲向霍汶的刺客之臂。
“阿远!是阿远!”长宁眼尖,发现了俞眉远了,当即嚷起。
左尚棠只看一眼就蹙了眉。真见鬼,这小姑奶奶在这节骨眼上跑回来做什么?要是让霍铮知道,恐怕又该急上心了。
正想着,又是一箭射来,没入了正朝着惠文帝攻来的一个刺客肩头。
因有俞眉远的相助,惠文帝身边的刺客去了几个,魏眠曦正觉压力少了许多,忽然间又是一大批刺客攻来。
原来眼前惠文帝这里久攻不下,刺客头目便下令,命剩下所有人集中攻向惠文帝。
如此一来,这里情势立时危急。
外头忽又喧声大作,有马蹄声急踏而来。
兵刃交鸣之音转眼前响起。
左尚棠一喜,道:“二殿下来了。”
……
霍铮一手擒着一人,另一手持着长/枪,骑在马上从远处奔来,身后是西仪门的羽林军追兵。
他手上那人,正是西仪门的羽林军统领孙川。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去西仪门寻求救兵,奈何他一个病弱皇子的身份,孙川不肯轻信。孙川这人脾性保守,疑心病重,又恐是调虎离山之计,因此只同意先派人往东仪门和承天坛处去打探消息。
可东西两地离得太远,一来一回恐怕承天坛这里已经血流成河。
霍铮情急之下,就和孙川打了一架,抢了他的马,把他拎在手里,骑马朝承天坛奔来。西仪门的羽林军不知出了何事,只看到统领被抓,以为出了大事,便追了一批人过来。
行到承天坛外不远处,他将孙川往地上一扔,怒喝:“你自己看。外面的事交给你了。”
语毕,他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朝承天坛里飞纵而去。
孙川坐在地上,摸着脑袋。他可是这宫里身手排前三的人,竟然在那个病弱的皇子手下走不过十招?
这念头一闪而去,他立时跳起,眼见着霍铮纵马而去,冲入东仪门羽林军之间。身边他的属下赶到。
“派人将剩下的人都叫来!”他夺过属下手中刀刃,高呼,“西仪门羽林军听令,随我闯进去,救驾!”
……
俞眉远每出两箭便靠着栏杆缓口气。转眼九支羽箭只剩下了两支,她再度挽弓朝外。
可这一箭还不及发出,她便听得身后有异响传入耳中。
她心头一跳,才侧过半身,便有只大掌无声无息地掐上她的脖子。
身着彩衣的刺客不知何时悄然上了天祭台。她的箭太碍事,引来杀机。
手一松,圣弓从天祭台上落下。俞眉远呼吸一窒,只觉得喉咙像被铁箍紧紧箍住。
呼吸不得,叫喊不得。
那人掐着她的喉咙,将她的人往栏杆外一按,她半身悬出栏杆。
俞眉远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手上聚起内力,握着他的腕朝外一拧。
“啊——”这人惨叫一声松手,手腕已被她拧断。他大怒,挥掌重拍在她肩头。
她肩头吃痛,人往后栽去,只听得“喀嚓”脆响,祭台栏杆断裂,她人跌下祭台,只剩一只手紧紧勾住了旁边的栏杆……
……
“阿远——”魏眠曦目眦欲裂,情急之下隔空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