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二人在云谷重逢,一来二去便结作好友。
杨如心常年行走江湖,再加上云谷中的姑娘很少,她没什么知心的同性朋友,遇到个聊得来的俞眉远便觉得有缘。
“我来谢谢你的。”俞眉远替她倒了一小盅酒,“前次你给我讲解的穴道对我大有助益。”
上次杨如心回谷里,教她认了些穴道,俞眉远回去了仔细琢磨辨认后,用在了鞭法上。
人体百穴奇妙,认准了对她迎敌大有帮助。
“别谢了,我也不全为你,就是想你们这些习武之人能少伤点人。”她教俞眉远认的穴道,都是打中了不会至命至残,却会叫人酸麻晕眩的位置。
医者仁心,总不愿见到伤生之事。
“不管为了什么,我都得谢你。”俞眉远说着敬她一杯酒,饮尽后又道,“杨姐姐,你怎么不吃菜?有心事?”
她不答,只是闷闷地抿了一小口酒,烛色下她面色不展。
“唔……因为你心里那人?”俞眉远小心问她。
杨如心轻轻一点头。
“我这次回来,他还是老样子,我都不知该如何帮他。药不喝,饭也不肯好好吃,也不知他在谷外遇了什么事”
说话间,杨如心叹了口气。
俞眉远听她说过点心事,她心里藏着个人已经许多年了,听起来像是她的病人。这些年她总操心那人的事,却不见她将心意说出一星半点,总是埋在心里独自守着。
“杨姐姐,你既然对他有心有意,为何不与他说出兴许得了你的情意,倒能叫他开心些。”俞眉远便道。
闻得此言,杨如心从桌前站起,行到窗边幽幽道。
“我跟他不可能的。我比他大了足足五岁,他视我如姐而已。这辈子,我没想过要嫁人,只是盼他能好好的。”
“大了五岁又如何?既然喜欢,你不试试怎知没有可能呢?”俞眉远并不觉得年龄是道坎。对她而言,试过,才不会后悔。
杨如心听得乐了,用指尖一点她额头,戏谑道:“你个小丫头,也谈情论爱?”
小丫头?上辈子这时候,她已是魏家妇了。不过,她喜欢“小丫头”这称呼。
俞眉远笑笑,反驳她:“小丫头怎么了?”
“你不懂……我和他……我……”杨如心涩然一笑,咽下了余话。她配不上霍引。
俞眉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其实,她也想自己从来没有懂过。
所谓情爱。
“不说这些了,姐姐你说他不肯吃东西,不如我来帮帮你。”她的伤感只得一瞬,转眼已又笑起。
“帮我?你怎么帮?”杨如心不解。
“做些好吃的哄哄他呀,你亲手做的东西,意义自然不同。我明天早上来教你。”俞眉远亲热地挨到她身边,挤眉弄眼道。
杨如心心动了。
她医术虽高,厨艺却不行。
……
翌日,春阳暖人。
杨如心拎着食盒站在白露阁外,有些犹豫。
白露阁的门“咿呀”打开,青衣小僮从里头端着木托盘走出,木托盘上放着清粥、白卷并三碟小菜,几乎没有动过。
“他又不吃?”杨如心问他。
小僮沉默地摇摇头,叹口气将东西端了下去。
杨如心怔了怔,眼神一敛,下了决心把门推开。
屋里的窗户全都开着,光线明亮,霍引正站在书案前俯身看先前西疆送来的萨乌战阵图。
和连煜吵架归吵架,他嘴里说得也绝,但这气消散了,他还是回了云谷开始研究这战阵图。这一研究起来便是彻夜不眠,他从来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专注地俯在桌前,一边看着战阵图,另一手握着碳条在旁边的粗纸上快速写着,凝神沉思,眉头微蹙,那模样看得杨如心阵阵心疼。
她悄声进了屋,站到屋中圆桌前,不动声色地先燃起炭火,用红炉替他煮水沏了壶茶,这才缓缓开口:“小霍,用些点心再看吧。”
霍引低头没看她,只是淡道:“不用了,我不饿,谢谢。”
意料之中的答案,杨如心并不在意,她仍是打开了食盒,从里头取出一碟小点。
“多少吃一点,是我刚学的。”她端起碟子往他那里走去。
还没走至他书案前,霍引就已经抬了头。
暖暖的甜香扑来,是极其熟稔的香味。
瓷白的碟子间放着六只捏作刺猬形状的小包子,带着股奶香。
“试试吧,里面有一半是红豆馅儿,用黑糖炒的,另一半是绿豆馅儿,桂花蜜调的,都不十分甜。”杨如心端到他面前,一边解释着,一边还想说些话劝他吃东西。
岂料,霍引根本无需她多言。
他随手拈起碟中一块包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与他的记忆毫无差别。
他咬开一口。
红豆馅的,黑糖香又醇,红豆酥香。
一口勾起他所有回忆。
杨如心便看到他一口接一口,不需要她多说半句话。
“你慢点儿。”她忙回头将茶给他端来。
霍引吃光了整碟点心,方才看她:“这是哪里来的?”
“我做的。”杨如心看着空空的碟子,又惊讶又喜悦。
他却垂了目。
阿远……好想她……他好想她……
“还有吗?”他目光落在空碟上,问道。
杨如心摇摇头,立刻又说:“就做了这碟,明天我再给你做些送来。”
霍引点点头,只道:“如心,谢谢。”
“喝点热茶吧。”杨如心将茶递进他手中,“小霍,你的药……也要好好喝才行。我上次给你抓的药,你到现在都还剩了许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多谢关心。”听她提及这些,霍引又走回书案边俯头看图,不愿多谈。
冷冰冰的霍引,与从前爱笑的霍引简直判若两人。杨如心看得难过,待要再劝,却发现自己连他在外发生了何事都不知,这劝解的话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只怔怔站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