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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等了吗?”青娆小声在俞眉远耳边说道。
俞眉远已倚到马车车厢内的窗边,正挑了帘子朝外看着。
马车停在一条溪流旁边,钱老六正牵着马饮水喂草,吴涯检查着车轮轴与车后绑的所有东西,等俞眉远发话。
云谷的出入口只有这一处,她进的时候溯溪而上,离的时候也沿溪而出。
第十一天了,霍引并没依约出现。
俞眉远探头出窗,望望来时的路,朝钱老六和吴涯高喊:“六哥,吴涯,走了。”
钱老六和吴涯不约而同地回望一眼,应了声“好”。钱老六走回坐上马车,吴涯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在马车旁边护行。
马蹄踏响,车轮转起,嘚嘚朝前。
俞眉远放下帘子,靠到迎枕上,她如今要想的是到时候怎样才能进入清晏山庄。
去往昌阳要一个月时间,向老爷子大寿在七月中旬,此时六月上旬,他们的时间富足,并不急着赶路。
马车缓行过云谷的山头,云谷便越来越远。青娆靠在壁上,头一下下地点着打盹。俞眉远睡不着,无聊便翻出一小坛酒慢悠悠饮着,才喝了几口,她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遥传而来。
俞眉远本不在意,只是这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很,转眼就已经到他们马车身后,似乎专追着他们而来。
她觉得奇怪,便拉开帘子,探头往后瞧去。
“姑娘,好像有人跟来了。”吴涯驾着马跟在车旁边,也正朝后张望着,见她掀帘便开口道。
俞眉远只点点头,仔细看去。
林间跃出两匹马儿,朝着他们这里奔来,跑在前头那匹马的主人瞧见马车的影子,竟从马背上腾起,自山路两边的树梢掠过,电光般疾行而至。
“六哥,停车。”俞眉远忙道,人已掀帘出了车厢。
“吁。”钱老六拉停了马儿,俞眉远从车上跳下。
身后那人已经赶了上来。
“小阿远,对不起。”霍引满头大汗地落到她面前。
总算赶上了。
这次的约定,他必不会错过。
俞眉远不问他原因,只从车前取下了水囊扔到他怀里:“歇口气再说话。”
身后的马蹄声没停,她又转头看去:“还有人?”
“嗯,一个朋友也要去昌阳,我送她一程。”霍引拧开水囊,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水。
她既不问,他便也不说。
从火潭出来一路赶到这里,他连水都没顾得上喝,此时嗓子里已干得冒烟。
驶来的马儿背上坐着个杏色衣裙的女子,俞眉远眉一蹙。
“是云谷的朋友,与我情同手足。”霍引怕她想岔,忙解释。
俞眉远却没接茬,她往后走了两步,眉头松去,扬唇笑道:“杨姐姐!”
马儿到她跟前停下步伐,杨如心手持着缰绳又惊又喜:“四娘?”
……
杨如心弃马进了俞眉远的车里。俞眉远的马车虽不大,却布置得舒服,软褥迎枕,梨木方案,铜炉熏香,可谓麻雀虽小,五内俱全。
“你倒会享受。”杨如心被她迎到褥上坐下。
青娆拿着蒲扇用红泥小炉生火烧好水,沏了两碗普洱端到案上,又从桌下的小屉里摸了两碟干果子与蜜饯摆出。
一时间,这车里的清茶淡香与铜炉内的花味相绕,倒叫人心生懒意。
“杨姐姐喝茶。”俞眉远笑着招呼了她一句。
即便是出门在外,她万事要亲力亲为,也从来没想过亏待自己。住的屋子院落可以自己布置,这马车是她的第二个家,自然更要按她的喜好好好布置。
杨如心低头小啜口茶,普洱的浓香沁入鼻中。
“我以为小霍哥哥要护送谁去昌阳,不想竟是姐姐。你去昌阳是为了何事?”俞眉远好奇道。
车窗的帘子没拉上,微风徐入,窗外是霍引与吴涯并排骑着马儿跟在马车旁,两人都笑着,不知在交谈些什么,见到俞眉远和杨如心的目光望出来,霍引便冲两人眨了眨眼。
“护送我?算是吧。昌阳的医馆自建成到现在,我都没去过,这趟我打算过去坐诊一段时日。”杨如心见霍引的神情,想起些事来,心便有些沉,“四娘,你和霍引认识很久了?”
“我六岁的时候遇见他的,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后来一直没机会再见他,直到前几天我在云谷和他重逢,他是个好人。”俞眉远拈了颗梅子送入口中,梅子的酸甜取代了茶的苦涩。
“这中间一直没见过面吗?”杨如心心中奇怪。霍引费了这么大周折,如此郑重地求了自己,就是为了和四娘同去昌阳,若说霍引对她无心,杨如心是不太信的,可若说有心,这两人数年未见,一年半之前霍引的消沉也不可能因她而起,更不会在久别重逢之后立时便因她而摆脱消沉。
倒是奇怪了。
“没有呀。”俞眉远不解她何出此问。
“最近镇上有些关于他的传言,我以为你们……”杨如心低头笑了笑。
“姐姐别误会,我和小霍哥哥总角相交,不过旧识。他为人仗义,那日只是替我解围而已,倒叫镇上的人都误会了。”俞眉远听出她言中试探之意,便解释道。
杨如心也不再多问,扯开话题只与她谈些趣事打时间。
六人同行,倒不寂寞。俞眉远这人爱玩,虽是赶路,然每到一处便要停顿一两日逛逛再走。如今添了个杨如心,她兴致更盛。杨如心已行医游历多年,见识远甚于俞眉远,每到一地都能与她说上许多当地风俗趣事。因都是闺阁女子,杨如心说起话又比霍引更加贴心贴意,倒让俞眉远更贴近她一些。不过短短几日,二人便引为知己,交情比在云谷时更加要好了。
霍引只沦为跟班,一路护着,倒无怨言。
一路顺隧,七月中旬,他们就到了昌阳。
……
离昌阳百里的虹溪村最近不太平,来了群陌生人驻在镇外的树林里,来者不善的模样。
村民们正悄悄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当夜便起了变故。
村外的小路上火把晃过,呼喝声响起,村民们都惶惑不安地躲在屋里不敢外出,只怕惹来麻烦,不过片刻这阵喧嚣倒也渐渐平息。
树林中驻扎的人彻夜未眠。
“将军,已按您的吩咐,把曹家逃出的十七个人全部抓到了曹如林面前。”有人在林中最大的一间军帐外禀报。
火光晃过,一人挑开帐帘出来。
“他招了吗?”火光印着那人毫无表情的脸庞,似刀刃般森冷。
“没有。我们每隔半时辰在他面前杀一个人,但这厮就是嘴硬不肯说。”禀报之人仍躬着身不敢站直。
帐外守的护卫举了火把照着路,引着人往另一处军帐行去。
还没靠近那里,就闻得几声凄厉哭嚎声,帐中亮着火光,人影落在帐上,手起刀落,一人被斩断头颅,血雾溅在了帐布上。
掀开帘子,便有浓烈的血腥味涌出,叫人作呕。
帐中立着根木柱,一人被铁链锁在了柱上,地上还跪着十来人,这些人双手被缚在身后,或垂头瑟缩,或伏地哭嚎。几具断头的尸体伏着,也无人清理,任由血流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