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感到周围有人死死盯着他,心脏咚咚地乱跳,不知是心肌还是大脑缺血,总觉得眼前一道道金光闪过,呼吸也十分艰难。而倒在他怀里的白悦珖却全心投入到这场热吻中,双手挂在钱韧脖子上,没穿内增高的双脚辛苦地踮起来,纤细的身体完美地嵌在男人的怀抱中。
一吻结束,白悦珖才偏过脸去,朝贺华所在的方向横了一眼,眼里带着亲吻引起的迷蒙水光,还有丝丝难以隐藏的得意,竟有种压倒性的张扬气势。钱韧也从刚才的氛围里脱出,深吸了一口气,边做着心理建设,边看向那个让他紧张了半天的角落。
贺华竟然还在那里,还在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和两人接吻之前一样,毫无变化。
钱韧心里发紧,抓着白悦珖的腰身,提着口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白悦珖这回没穿内增高,正好是最适合拥抱的高度,就这么倚在他怀里,微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华,无声地张了张口,说道:“你看。”
你看,他是我的,哪怕你是主角也抢不走。
看着和自己这么像的一张脸摆出这样的神情来,还有这么大的敌意,感觉还真挺奇怪的。贺华嘴角微挑,也对他点了点头,右手却拿着手机,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举在胸口,真诚地答道:“没什么,我本来是过来看建材和卫浴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的场面,还以为是哪家地板公司搞的宣传活动呢。”
钱韧冷酷地哼了一声,努力把握住这个表现自己渣攻度的机会:“既然你都看到了,我就不瞒着你了。记住自己的身份,我和悦珖的事用不着你管!”
低下头再面对真爱的时候,他就换了一副脸孔,柔情似水地说道:“悦珖,我们走。”
“阿韧,你别生他的气,他还是个孩子呢,肯定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白悦珖温柔地笑了笑,终于舍得从钱韧怀里站出来,然后右腿大大迈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抓向贺华——胸口的那支手机。
“只是一场误会,把你刚才拍的东西删了吧。”他嘴角的微笑柔软动人,眼里却露着冰冷的光芒,动作利落迅速,和娇小的体态完全不相称。
贺华反应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把手伸到空中,白悦珖的身体却整个撞进了他怀里。两人挨得极近,脸颊相贴,但手上就差了这么几公分的高度,那台手机就没能被抢起。
钱韧已经看呆了!
期盼已久的撕[bi——]大战终于为他打起来了,可他为什么没觉着高兴呢?是因为他记忆中弱不禁风的白月光如此身手不凡,还是因为贺华拍了他们俩的接吻照,还是因为那俩人贴在一起时萌萌的身高差……
简直跟拿着逗猫棒逗猫的感觉一样啊。
钱韧猛地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重新摆出霸道总裁的严肃深沉相,冲上去抓那只伸到空中的手,冷冷地质问贺华:“你拍了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胁我们钱氏集团?把手机给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这一冲上来,贺华也就不再故意逗弄矮个人士了。他左手长臂一伸,按着白悦珖的脸往后退了一步,对钱韧笑道:“也没什么,刚才以为你们俩是地板公司请来的模特,觉得这宣传活动很有意思,就随便拍了段视频打算参加‘帝都拍客’栏目。既然是你和你的朋友的私人行为,我当然要删掉了。”
他当即调转手机,当着钱韧的面把视频删掉,然后揣进口袋里:“我还要回公司开会,不打扰两位了。”
他眯起眼笑了笑,简直无害到了极点,相比起来,身边的白悦珖反倒显得咄咄逼人,有负自己白月光的身份。钱韧目送他离开,那颗左摇右摆的渣攻心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噗嗵噗嗵地冒着粉红泡泡。
可惜还没幻想够呢,不知什么时候依偎进他怀里的白悦珖突然狠狠捏了捏他的手,惊恐地说道:“对了!刚才他还拍了照片,我感觉到有闪光灯……”
闪光灯?对啊!难怪他觉着眼前老是一亮一亮的,那就不是他心脏有问题导致的眼前眩光,而是闪光灯的光芒!
“这可怎么办?钱家和白家都不能接受这种负面的绯闻!悦珖,我们快去把他追回来!”我就说他是黑化了吧!从他给我灌那杯下了spring药的咖啡我就看出来了,正经弱受哪有好意思干这种事的?不都应该看见攻的果体就嘤嘤娇修的吗?他可是亲手给我扒了还捆绑爱死爱慕了呢!
钱韧绕着白月光来回遛达,越走杂念越重,越走心绪越乱,乱到极至却有一个念头格外鲜明地浮到心头:这就是吃醋啊!看来贺华果然是爱上我了。那我要不要施个美男计,在床上让他对我死心蹋地服服贴贴呢?
可是这样又会让悦珖伤心……钱韧怜爱地低头看着白悦珖的发旋,考虑该怎么让他理解自己的牺牲。不过没等他牺牲自己,白月光就忧郁地问道:“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他自己不备份一份,或者已经发到网盘里了呢?我们难道只能把自己的命脉交到贺华手上吗?他现在还没黑化就会做这种事,黑化之后难道不会藉此把我们弄得身败名裂?”
白悦珖楚楚可怜地抬起脸看着他,眼角已经挂上了一滴泪珠。钱韧被他看得心都要碎了,抓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悦珖,你别难过,我有办法!大不了……大不了就去拍贺华的果照反威胁回来,反正我也是个骗财骗色的人渣攻,早晚也得拍他的果照逼他跟贺家要钱……”仔细想想,这事万一能成功,他也就能再竖起攻君的自信,不必看见贺华就心惊胆颤的了。
对!就这么办!让他看看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攻!
钱韧激起了满腔斗志,匆匆和白悦珖分手赶回了欧华小区那间公寓。可是公寓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个正因为妒嫉和爱恋梨花带泪地等着他的贺华,而是由一个衣冠楚楚老头子带着一队佣人在房里出来进去地收拾东西。
他连忙扒着大门喝道:“你们哪儿来的,为什么乱动我家里的东西?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报警了啊!”
那个老头儿慢悠悠地走到门口,跟他打了招呼:“钱少,我们是贺氏集团董事长贺栋派来替贺华少爷收拾东西,请他回家的。如果您和贺华少爷有什么话要说,请到公司去找他吧。”
“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家?”他还没拍果照呢,他和白悦珖接吻的照片还在贺华手里呢,他还没睡到贺华一回呢……这么多还没加在一起,令他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斗志,坚定地对管家说道:“贺华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们不能带走他!”
管家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皱起眉头,眼含热泪,冲他鞠了一躬:“贺华少爷从小流落在外面,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钱少爷,你一定要对他好一点,他是个天真纯善的好孩子,值得人对他好点。”
还求我对他好点?这事是怎么说的,贺家不是应该没一个人对他好,只有我才是他的避风港吗?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居然敢跟我抢主角的心灵支柱地位,也不看看自己还有几分姿色!
放学别走,等我娶了贺华,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他的依靠不可!
☆、第22章
主角已经离开创业园了。
主角还有十分钟就能到家。
主角的车已经开到了院门外。
主角已经到了门口,马上就要进来了。
贺家大宅里,所有人都像地雷战里等着鬼子进村的战士一样全副武装,准备在出场那一刻爆发出自己最强的演技,留下一个璀灿的开场。
这些人中有顺应贺栋意见,坚决不与主角为敌的;有被夫人精神感召,愿意为了艺术献身的;还有像老管家那样听从雷老师指点,打算丰满自己人物世界的……但不管是想要怎么表现的,在大门被人推开的那刻,他们都抛弃了所有的杂念,一心只想做到一件事——
让主角看到我!让读者看到我!
平常朴素低调的女佣穿着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化着貌似清淡却有整容功效的妆容,头一个冲了上去,伸手接过了贺华的电脑包,殷勤地笑道:“大少爷终于回来了,老爷这些日子可盼你盼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呢。我是张姐,以后大少爷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我立刻就能给你办好的!”
张姐风一样地冲到楼上去了,生怕有人跟她抢这些行李。旁边一位穿着低胸拖地长礼服的女佣行动不便,没抢上送行李的工作,只能暗地咬牙剁脚,然后摆出一副世界小姐的笑容,向贺华伸出了手:“大少爷,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就等着你回来开饭呢,我先带你过去歇着吧?”
“麻烦李姐了。”贺华轻轻颔首,姿容清雅挺拔,又透着股胸有丘壑的潇洒气度,迷得四五十岁的大婶脸红心跳,硬生生地把他从贺栋手里抢了出去,往餐厅领。
餐厅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打扮得庄重冰冷的艳丽美女,另一个是打扮得色彩缤纷的视觉系美少年。这两人的态度严肃冷淡,眼睛偏向一边,简直一秒钟也没往贺华身上落过——自然就是小三上位的贺夫人和化名贺少的娱乐圈新一代小鲜肉贺劭。
但这个餐厅里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们俩;也不是那张能容十几个人同时坐下的长桌;更不是长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要在盘上摞盘才能摆下的鹅肝、松露、松茸、燕参翅肚之类美食。一进到这个餐厅里,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墙边那口冒着热腾腾蒸气的大型不锈钢电汤桶,以及汤桶前面,脚下蹬着独轮车、头上顶着块生面团,两手握着凛凛寒刀的白衣男子。
只见他头如削成、光滑饱满,蹬着车时进时退,两手上下翻飞间就削下数条粗细均匀的三棱形面条,如长了眼睛一般飞入汤桶里。等面条煮熟,他又用大笊篱捞起来,浇上另一口汤桶里的番茄牛肉汤卤,骑着独轮车在原地一个跳转,双手捧碗端到了贺华面前。
好一场活色生香的盛宴!
输了!李姐失态地抓了抓裙摆,管家也恨自己过于揣摩内心戏,反倒被这种流于表面的浮夸表演抢了风头,连忙伸出手接过碗,慈爱地提醒贺华:“大少爷到座上等着吧,这碗烫,我替你拿过去。”
贺华笑道:“那就麻烦管家了。想不到家里还有这么好的大厨,这技术就是参加吉尼斯大赛都够了。”
管家矜持地笑道:“大少爷过奖了,这是我们的本份。”
厨师不矜持地把面团拿下来,露出才剃的青湛湛的好光头,自豪地答道:“我们家是吴桥般过来的,打从清朝起就都是练杂耍的,这点手艺不算什么。赶明儿再给大少爷练个飞刀切抛饼,那才能见功夫呢。”
贺华浅笑着听他说话,神情温润,亲切地真跟领导接见似的,大厨、李姐和管家都听得心旷神怡,唯有贺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厨平常从来没展现过这技术,今天贺华回来,就特特地表现了这么一出,肯定不是为了他这个家主的面子。再看看打扮得跟逛时装周似的女佣,殷勤得跟见了首长一样的管家,这家还是他的家吗?怎么贺华才刚进门,他们家就要换人当家作主了?
这简直比对打对骂的儿子还堵心!
管家目不斜视地捧着刀削面上桌了。长长的条桌上首是贺栋的位置,贺夫人和贺劭一左一右坐在下首,管家就把汤碗放到了贺劭下首,然后神色复杂地看了贺劭一眼,又看了贺华一眼。
人物要丰满,就得从小处下手,既不能当面替贺华得罪了继母和弟弟,也得表现出他这个管家对大少爷的重视,对家里长幼不分的遗憾。
可是内心戏不容易表现,要不要也学着他们,浮夸一点呢?
他稳稳当当地撂下刀削面,刚想说点什么,坐在上首的贺劭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跨过他走到贺华和贺栋面前,冷冷地说道:“你回来了,那我就不在这呆着了。贺家和公司都是你的,我才不跟你们搅进这潭……”
“阿劭!”
刚才还冷艳地看着刀削面表演的贵妇人忽然起身,脸上的表情倏然丰富起来,一抹眼角就是两行清泪挂下来,疯狂地奔到贺栋怀里大哭起来:“我知道我的孩子比不上你前妻生的值钱,可是我跟你这么多年,帮你照顾这个家、帮你养大了儿子,你不能随便带个孩子就来打我的脸,打我儿子的脸吧?他说他是贺家的长子嫡孙,做过亲子鉴定吗?再说了,就是你的种,谁又能证明他是你前妻生的,不是你在外面搞的哪个小贱人偷偷生的!”
贺栋听得脸都青了,恨不得拿线把她的嘴缝起来。可是打老婆又打不过,儿子也是个不听话的拧种,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只能劝贺华:“你阿姨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他一头一脸的汗,眼角也挤出了点儿泪花,可怜巴巴地望向贺华,期望用妻子的粗鄙暴虐衬出他的不得已。有了这不得已,才能解释他当初丢下儿子、气死前妻的行为,更好地骗贺华相信他、依赖他。
他重重地叹了一声,任由妻子在怀里连哭带打,愁容满面地望向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