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抬头,巨大的绿冠仿佛变成了一个无比宽阔的荧屏,一个白色的影像,缓缓从其中显形。
那是一个穿着老式护士服的麻花辫少女。
她笑嘻嘻的,身影单薄得几近透明。
“爱国!如果你能看到这段影像,就说明……嘻嘻,怎么想都不可能,明明我们都是学着伟大导师的唯物主义,并以之为信念行动的共、产、党、员,不过……嘛,那些就先不去说了!”
“爱国……”白色的身影道,目光宛如穿过了三十多年的时光,与正呆呆的抬头仰视的胡老爷子正面对上,她笑容温婉中带着一丝悲伤:
“我喜欢你,虽然你可能听不到我说这句,但是……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做你妻子的那种喜欢!”
李书兰长舒一口气,没有泪水,声音却开始哽咽:“我知道你嫌我贪吃,嫌我胆小、嫌我碍手碍脚……但是,你也喜欢我对吧!其实我也很厉害的,我都帮你包了三年多的伤口了,该摸的都摸完了,你除了活蹦乱跳连句交代都没有!记住啊,你欠我的!”
“这次,我不胆小了……可惜,你听不见了……”
“胡爱国大混蛋!呜呜呜……你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爱国,头七过完,我就得走了……也对!幸好你走得快,我总是拖拖拉拉的,这一次,真的不能再把你拖下来了……爱国,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阿桃说,过了阴曹地府,书兰就是另一个人啦……你还活着,就好活得好好的,活过八十岁、一百岁!你欠我的,就还清了……”
“然后,找一个温柔漂亮的老婆,做你孩子的阿妈……一定、一定不许比我漂亮!”
“不……还是找个比我漂亮一百倍的吧……这样,你就不会记得我了。我也不要记得你了,我不要在奈何桥上等你一百年,我不想看见到时候你牵着老婆孩子的手从我面前过去,所以我就先走了,下一世,我一定比你大,你再也不能笑我幼稚了!”
屏幕上的白色身影或喜或忧,又哭又笑,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但树底下的那道苍老的身影,就那么直挺挺的仰着脑袋,像根雕塑一样,只是眼角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垂落不绝,笑着哭着,也像疯子一样。
阿桃也不知道是怎么样记录下来的影像,由着她絮絮叨叨的讲着些陈年往事,凌乱而琐碎,但是没有人不耐,而胡老爷子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开始一句句的应和起来,看着,就像视屏中两人有来有往的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书兰道:“爱国。”
胡老爷子:“嗯?”
“你说有一天,你真的会看见这一段影像吗?”
“现在不就看着吗!”
“会不会笑我?”
“笑啊!”
“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死了!”
“会不会……上面的都没有发生,但是时间已经久远到,你已经忘了我是谁?”
“哼,我还记得你抢了我很多番桃,下辈子,记得还我!”
影像中的人影渐渐开始变得稀薄,底下,舍不得擦干的眼泪也在一点点的模糊了对方的容貌,只有越发哽咽的声音,还在穿越着时空的界限:
李书兰:“我只是运气不好,没缘分,不怪别人,你可不要哭啊!”
胡老爷子擦擦眼泪,硬声道:“要走赶紧走,谁会哭啊!”
李书兰:“我不能帮你包扎伤口了,你记得不要那么拼了啊,浑身坑坑洼洼的,吓到女孩子就不好了!”
胡老爷子心中一酸,却死犟着不肯再流眼泪,大力的眨着眼睛,道:“那是男人的勋章好不好,你当初不是偷偷摸了好久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书兰的身影越发模糊,只有一点断断续续的余音犹在:“阿桃是个好姑娘,我吃了双王果才能保持神智呢,别怪她……还有,好好活着,连带着我的那份!”
“你要……好好的……”
最后一点影像消散,弥漫在四周的雾气已经消散一空,只留下一树庞大无比的绿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