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就像雷奥菲尔只能对他勃-起一样,每次在雷奥菲尔面前他总会不自觉地放下伪装,感觉连睡眠都会变得格外安稳。
也许是因为知道雷奥菲尔只要躺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不会再遭遇那种难堪的“梦境”?
艾西正想着,雷奥菲尔突然牵住了他的手。
这种举动像是情侣一样。
艾西迷惑地望着雷奥菲尔,像在询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雷奥菲尔说:“您不想我大白天就把您带上床吧?”他故意捏了捏艾西的手掌,指腹摩挲着那细嫩的掌心,仿佛在暗示着自己的欲-望,“这是最让陛下您能接受的触碰了。您应该知道魔族总是被欲-望操纵,连这点安抚都没有的话我恐怕一步路都不想走。”
雷奥菲尔直白的话让艾西瞠目咋舌。
为什么感觉雷奥菲尔越来越不要脸了?
雷奥菲尔瞧出了艾西的想法,马上俯下身,轻轻亲吻艾西的唇。
在艾西恼愤瞪他的时候,雷奥菲尔哈哈一笑:“没办法,谁叫陛下您总是让我挪不动腿。陛下,我真的越来越爱您了,您总是那么可爱——尤其是睁圆眼睛瞪着我的样子。”
可爱吗?艾西沉默下来。他手掌收了收,回握雷奥菲尔的手。他可不是什么可爱的人,不过也许魔族的“可爱”和人类不一样呢?毕竟魔族可是将嫉妒、憎恨、罪恶这些东西视为滋养品的种族。
雷奥菲尔能清晰地感受到艾西瞬间低落的情绪。
雷奥菲尔觉得自己心口泛疼。别人受到夸奖都会高兴的吧?可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夸赞,却让艾西沉默得叫人难过。莫名地,雷奥菲尔能明白那样的感受,因为曾经走过充满荆棘的路,所以眼中的世界便总是充满尖刺,不敢再去期盼一丝温柔。
面对所有的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才不会再被任何事伤害。
就好像他对尤里安·亚历山大那么好,发现尤里安·亚历山大篡-逆的意图之后却并没有多难过,反倒冷静地安排好下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帝国大权移交给尤里安·亚历山大。
帝国不是他想要的,权利不是他想要的,人们的追随和爱戴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可以把这一切都给出去,因为他从来都不想要——
他想要的,从来都那么简单。然而对于复杂又险隘的人间而言,越简单的东西往往越难得到。
雷奥菲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的陛下还那么小。
这句话钻进脑海的时候,让雷奥菲尔的灵魂瞬间灼烧起来。
他的陛下还那么小,不应该背负那么多东西,他的陛下应该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
世界像是霎时间静下来,雷奥菲尔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迸涌而出。
雷奥菲尔猛地抱紧艾西,让艾西紧紧地贴近自己,怀里的躯体是热的,是热乎乎的。
他的陛下是活着的。
是的,他的陛下是活着的,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所有的后悔和痛苦都微不足道,他们还可以往前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雷奥菲尔哑声说:“如果连陛下都怀疑别人对您的爱,那我这样的人岂不是永远不会有人爱上我?”
艾西愣了愣,没想到雷奥菲尔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中,雷奥菲尔是不可一世的,雷奥菲尔永远都那么自负,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意愿——只要他喜欢了,那么对方就必然要喜欢他。
雷奥菲尔说:“我在炼狱就不被人喜欢,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他第一次向人倾诉,“那时候我想,既然不能让所有人喜欢我,那就让所有人害怕我吧。我知道父亲深爱着母亲,所以故意冲到父亲面前引起他的愧疚。在得到父亲的宠爱之后,我报复了所有曾经嘲笑我、欺负我的人,成为炼狱之中人人惧怕的存在。”
艾西没有到过炼狱,但从雷奥菲尔所做的事也能窥见一二。这样来看的话,雷奥菲尔会有这样的臭脾气倒也很正常,如果让他呆在那样的境地的话……
艾西猛地回神。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每遇到一个人,他都会站到对方的角度思考自己会怎么去做。这种思维帮他解决过很多麻烦,但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他会比其他人容易谅解一些做法。
艾西不由怀疑起雷奥菲尔说出这些事的意图。
前些天向他说出自己“不举”的事情,现在又向他剖析自己的过去——
艾西心中暗暗警惕。他愿意与雷奥菲尔同行,愿意与雷奥菲尔交流,不等于他愿意把自己的心和自己的信任交付给雷奥菲尔。如果真的要细究,那么世上任何人所做的错事和恶事,都可以找出被理解、被原谅的理由。雷奥菲尔太狡猾了,他绝对不能上当。
艾西注视着雷奥菲尔,并没有说话。
雷奥菲尔刚才感觉出艾西的动摇,可仅仅在一瞬之间,艾西又将那点儿动摇压了下去。艾西的防备之心比他想象中要重很多。雷奥菲尔只能接着往下说:“所以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放纵又放肆,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想要什么就把什么抢到手——这是我一直以来奉行着的原则。换成是我,绝对不会喜欢这么一个自大、狂妄、自我中心的家伙——陛下您也不喜欢,对吧?”
艾西听着雷奥菲尔的自我评价,不知怎么竟有些想笑。这评价太贴切了,很难想象雷奥菲尔这样的人会做这种自我剖析。不管是伪装还是欺骗,眼前的雷奥菲尔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而这样的不同让艾西放松下来。
艾西说:“阁下很有自知之明。”
雷奥菲尔看着艾西眼底闪动的笑意,心情霎时转好。他握住艾西的手,让幻形兽幻化出一匹红色的烈马,把艾西抱上马背,自己也坐了上去,说道:“陛下,不管您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会陪着您。”
艾西和雷奥菲尔一起拉着缰绳。
不知为什么,艾西总觉得身下的马儿有些熟悉,尤其是那亮红的色泽。他说道:“为什么它会是红色的?”
雷奥菲尔说:“因为红色是心脏的颜色,”他抓住艾西的手,“如果不是想陪着陛下老去,我真的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给陛下看,让陛下看到它是怎么样为您跳动的。那样的话,陛下就不会再怀疑我对您的爱了。”
若是换成以前,艾西早被雷奥菲尔的甜言蜜语弄得耳根发红;若是换成不久之前,艾西会暗暗在心里骂一句“永远都不原谅雷奥菲尔”。
可是现在听到雷奥菲尔说出这样的话,艾西却莫名地有些想笑,不是嘲笑,也不是感动,而是觉得这种话从身后这人口里说出来,似乎太过古怪了。艾西说:“所以你连马儿都挑红色的,想让我时时刻刻看到你的心?”
雷奥菲尔说:“是的。”他亲吻艾西的耳朵,“陛下,我想用一切方式表达我对您的爱意。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发誓,您都不会再相信我。我也知道未来是不确定的,谁都没办法保证以后会如何——但是,在这一刻,我抱着您,您在我怀中,我们地心都为彼此而跳动——”
“在这一刻,我们的所有感受都是真实的。我的心脏为您而跳得那么快,而您的心也在为相信我或者怀疑我而犹豫着——”
“陛下,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魔族的生命却和神族一样漫长,连我自己也无法保证在将来——在失去您的将来我会做出什么事——也许我会爱上别的人,也许我会对别人勃-起,也许我会将您彻底地遗忘,就好像您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样。”
“但在这一刻,我是爱您的。”雷奥菲尔抱紧艾西,“在这一刻,我爱您,我愿意为您挖出我的心脏——为您献出我的生命——不管我到了什么地方,只要您活着一天,我哪怕是身处刀山火海之中,也会踩着刀刃一步步地走回您的身边。”
“因为我爱您,而您也需要我。”
是的,他的陛下需要他。
雷奥菲尔的心脏瞬间震颤起来。
他的陛下是需要他的。
每一次只要别人给了一点好,他的陛下就会高兴到不知该如何回报。每一次——他只是许以从未实现过的诺言,他的陛下就会哭出来,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陛下,陛下,他的陛下——
雷奥菲尔脑海中掠过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也响起一句句他从未来得及完成的誓言。
是的,每一次他都认真无比地许下诺言,可是命运总让他一次次地遗忘。
这一次,他的陛下也忘记了。
雷奥菲尔的手掌在发颤,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可能永远地失去他的陛下——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他的陛下的原谅。回想着自己对艾西所做的一切,雷奥菲尔恨不得回到过去将那个愚蠢的自己杀死。雷奥菲尔说:“陛下,您真的是世上最宽容也最善良的人。”就连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的他,也可以给他最后的机会。
艾西能感受到雷奥菲尔突然的变化。
他有些迷茫,定定地坐在马背上,任由雷奥菲尔紧紧地抱着自己。直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艾西才问:“你怎么了?”
雷奥菲尔说:“没什么。”他温柔地亲吻艾西的发梢,“陛下,没什么。我们是先去呼兰平原,还是去奥古斯帝国?你想去见一下马科斯·约翰顿吗?也许他已经回到奥古斯皇室,把名字改回马科斯·奥古斯了。”
艾西想到雷奥菲尔对马科斯的敌意,摇摇头说:“还是先去呼兰平原吧。”他对怀尔德大贤者很有好感,怀尔德大贤者的死讯让他很难过,他想去呼兰平原那边看看。
雷奥菲尔知道艾西在顾虑什么,但他没急着为自己辩解。
在想起一切之后,他决定不再把爱意挂在嘴边。
他会陪伴着艾西去做艾西想做的所有事——
直至艾西想起一切,他们再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