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小慧坐在了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摆着陈楼找出来的一把梳子,只是她也不用,任由头发乱糟糟的披着。嘴里又恶狠狠的说着各种诅咒的话语。
陈楼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始末,大概就是大成上班的地方新来了一个女服务员,长相身材都很棒。小慧起初不知道,后来有次去找大成,见他在替那女人干活便有些不乐意。后来年底结算,那女服务员新来犯的错不少,东西也打坏了几个,扣来扣去工资基本就不剩了。女服务员委屈的掉泪,于是其他几个同事就替她分担了一点,其中大成分担的又最多。
小慧心里委屈,忿忿道:“他就是看上了那个狐狸精!他一个月才多少钱啊凭什么就给别的女人啊?我自己在家省吃省喝的,他怎么不考虑给我和宝宝多买一点营养品呢!”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看他就是心里往外拐了,指不定跟那女人都干了什么呢!”
陈楼对这样的家务事十分无奈,是非对错也没法评。
他心里想,从大成或者大多数男人的角度来看,遇到美女心猿意马一下几乎是理所当然,而这样的照顾举动,如果说有什么龌龊那多半是在冤枉人。可是你要是给他换个糙汉同事或者更年期大妈,他也必定做不出这样的“照顾”。说到底心里肯定是有什么心思的,只是心思归心思,而当事人未必想过付诸行动。
而对小慧来说,虽然她的做法是基于自己的直觉,而女人的直觉十有八九又是准确的,但她现在的表现依然难逃大题小做故意发挥之嫌。这时候聪明的女人都是二两拨千斤的,况且大成平时对她也不错,动辄闹着要死要活,无意是在加速俩人的矛盾激化。更何况大成只是帮了个忙,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现在就闹腾发作反而更显理亏。
陈楼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转念一想,真碰到事情上,能有多少人是能冷静自持地去拨千斤的?这会儿看别人看的透透的,但是上一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歇斯底里不依不饶。那时候他吵架扭曲的面孔不见得比小慧好看多少,同样的是情商太低,做法愚蠢,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除非小慧能狠下心,真的断了关系,又或者早点移情别恋另择良婿,否则这件事的结局必然是一方认错,俩人和好。
然后在之后无穷无尽的日子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样的痛苦纠葛。
陈楼觉得自己有些悲观。
小慧又是哭哭啼啼的一阵,一直到半夜才在沙发上睡着。陈楼犹豫了一下,从关豫屋里拿了一床新买的被子出来给她盖上,见她始终捂着肚子,又叹了口气,拿着钥匙到了楼道里去吸烟。
大成肯定是要通知的,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而自己又是个男的,多少还是要避讳一些。幸好上次他换号的时候存了对方的号码,陈楼先打了个电话,见没人接,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信息发出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连十几分钟过去也没有什么回应。陈楼等了很久,忍不住又去伸手摸烟,瞥见脚底下的几个烟头,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手机的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屏幕上飞进来两条短信,他松了口气,忙点开看,却发现不是大成发的。
第一条来自关豫,语气依旧故作轻松,本质是在打探:“你睡了吗?我现在在拉市海,买了好多玛咖,回去给你一半帮我吃了吧……”
第二条是路鹤宁,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后天回去,来接机吗?”
陈楼按着手机,犹豫了一下退出去,又点进来,脑子里一会儿是关豫顶着圆寸头的傻笑照片,一会儿是小慧枯坐在他家门口的样子……
输入,编辑,添添删删,最后只发了两个字过去——“好的。”
第45章
去接机的这天天气不好很好,预报里说是有强降雨,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广播也屡次提醒今天的风力有多强。陈楼原本打算拿两把伞,后来想到路鹤宁这次和他家人在一块,多半是直接去地下打出租车走的,拿伞就没什么必要了。
而且他今天的衣服,也的确不适合在外面走,里面是件新的白色衬衣,外面的外套布料也经不起水。今天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陈楼自己都有些恍然,他很少这样不顾温度衣着讲究的出门,形象气质的确看起来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眼底有了黑眼圈,看起来也颇为严重。
陈楼想到这,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偏头看了自己一眼,越看越觉得厉害。
这个没什么办法,他本来作息就不是十分规律,小慧在的时候他更是睡不好,总觉得她的那个肚子看起来很吓人,又生怕自己睡熟了,对方再出什么意外。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昨天大成来接小慧回去,前者身上带着陈楼熟悉的酒吧的烟熏味,后者则是带着陈楼最熟练的仇恨表情。小两口不可避免的再次争吵,又上演了一番你死我活的闹剧之后,傍晚终于消停下去,手拉手的告辞了。
陈楼看着可笑,又忍不住松了口气,在俩人走后赶紧趴回了床上去补觉,却又总睡不踏实,整晚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陈楼知道,他是在小慧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甚至那天晚上,他一时烦乱,答应了路鹤宁去接机的同时,也隐隐有了移情别恋让关豫早点死心的想法。
好在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他做不来,也接受不了。只是短信已经发出去,他不想出尔反尔,于是接着给路鹤宁回复了一条补充解释的短信,大意是自己去给朋友送机,所以那天正好在机场。潜台词便是我不是特意过去接你的。
他发完之后如释重负,再次翻着手机等回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乌龙——他的第一条答应的信息,回复给了关豫。
这样看来就成了关豫问他吃玛咖吗,他说好的。路鹤宁问他你来接机吗,他说送朋友去机场,可能正好在。
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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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楼给自己挖了两个坑,到了机场后又收到关豫的短信,说是自己一会儿去坐飞机了,不出意外的话中午就能到家。这两天是返程高峰期,尤其以学生居多,其中半数都是和关豫一样出去玩,不到最后一天不返校的。陈楼不太理解他们的这种想法,又觉得一个要出发的人说“不出意外”这样的词有些不吉利,顿时连回复都懒得给了。
路鹤宁的航班准点到达,陈楼在到达大厅接到人后,也见到了路鹤宁的极品妈妈。
宁妈妈的胳膊上挽着一个方形手提包,身上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毛呢套裙,五官精致,保养得当,的确很有古典美的感觉。只是态度有些轻慢,陈楼发现他在叫阿姨的时候,后者抬眼的角度十分微妙,有点纡尊降贵的意思。
宁珊早已经笑嘻嘻地很陈楼打了招呼,又在她妈没看见的角度,冲着陈楼做了一个鬼脸,显然很不满她妈的做法。
路鹤宁也很抱歉,几人一同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拉了下陈楼的胳膊,俩人便故意放慢了两步,落在了后面。
行李都堆在行李车上,路鹤宁推着,陈楼侧过脸数了一下,四个大的,最上面还有两个迷你的。加上前面宁珊手里推着的两个,不仅有些吃惊:“你们这么多行李?”
路鹤宁笑笑,神情有些无奈:“要不然请你来帮忙呢,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吃力。”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宁珊的方向道:“我和珊珊的东西都在她手里的那俩箱子里,这几个都是我妈的。”
他说到这见陈楼瞪大眼,不禁笑道:“觉得夸张吧,其实告诉你啊,我以前出门也这样,只要是三天以上的行程,随身的行李只要要两个箱子才够用。”
“放什么啊要用这么多?”陈楼愣了愣。
“衣服啊,每天的衣服,从内裤打底到外套,配套的鞋子,随身的包,有时候还要考虑到天气情况,出席的场合,周围人的品味,一天至少一身,脏的净得也不能搁一块。除此之外还有定型啫喱,香水,喷雾……”
陈楼嘴巴越张越大,路鹤宁笑道:“苍蝇要飞进去了。”
陈楼:“……”他默默的闭上嘴,顿了顿又问道:“那按你以前的习惯,你这次出去得十几天了吧,那得带多少行李?”
“这个没准,”路鹤宁说:“尤其是去亲戚家,一般带一半买一半,在那边跟他们出去逛街的时候跟着一块买新品,买完了穿不了再买行李箱,有时候去的时候两个回来的时候变四个。”他笑了笑说:“所以这次我妈不乐意了,觉得我给她丢人了。”
“何必呢,”陈楼不理解,示意他把车子给自己后道:“花的都是自己的钱。”
“对啊,但是道理都懂,要改变却有点难,”路鹤宁看他接过车子,顿了顿解释道:“我之前接触的人……都是那样的,不过他们有资本,我没有,所以相较之下,我其实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之前珊珊对此也颇有微词,但是她性子软,又怕说重了我多心。”
陈楼点了点头:“她的确是个好妹妹。”
“嗯,”路鹤宁微微笑了下,“也多亏她认识了你,要不然我现在还执迷不悟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楼说:“是你自己想改变了。”
“没有你的话还是挺难的,”路鹤宁偏着头想了下,看着他说:“打个比方,我以前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眼小嘴凸一脸麻,但是有次化妆之后呢,形象气质天翻地覆,周围的人赞不绝口,每天夸我是美女。一天两天这样,我可能会觉得是惊喜,但是时间一长,我就会觉得,那些赞美让人上瘾,我不化妆就活不下去了,素颜的我根本不是我。”
“然后呢,”陈楼一听他的比喻就乐了:“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了另一个眼小嘴凸一脸麻子的我,就醒悟了?”
路鹤宁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
俩人忍不住对着笑了一会儿,宁妈妈和宁珊已经走的没影了,路鹤宁难得微露囧色,说道:“你等下哈,我想想怎么圆一圆。”
“不用圆,我知道你的意思,”陈楼笑道:“总之这是个好事。”
俩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出租车的排队处,宁妈妈和宁珊排在最前面,和他们隔了几个人。宁珊看路鹤宁过来之后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他分一个箱子过去。
陈楼在后面排队等着,看宁珊的车开走后忍不住问:“你们俩刚刚嘀咕什么呢?”
刚刚宁珊指了指他,不知道和路鹤宁说了什么,惹得后者也看了他一眼,回头拍了宁珊一巴掌。
路鹤宁笑了笑,看了他一眼道:“她让我问问,你今天这么打扮,是为了送朋友还是为了来接我。”
他说完饶有兴趣的盯着陈楼的脸看,陈楼啧了一声,转开脸道:“当然是送朋友,接你的话是干力气活,换什么新衣服。”
“听起来很有道理,”路鹤宁却似笑非笑的说道:“是除夕夜给你做饭的那个朋友吗?”他看陈楼微微一愣,又补充道,“说话挺有意思的。”
陈楼心里一跳,这才想起关豫那天傻呆呆的回复,这事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也就当个笑话笑笑过去了。但是路鹤宁心思缜密,一来一往间别的不说,至少也摸清楚了他的取向。
想到这里他又难免的想起了关豫。
大约那天他的回复超出了后者的预料,他发现自己闹了一个乌龙之后有些郁闷,便关了机回去睡觉。第二天开机的时候却一连收到了四五条信息,都是一早发出的。有诸如“听说玛咖能壮阳我要不要多给你买一点回去”这种能气死人的后续,也有“你早饭吃了吗”“这几天天气怎么样”之类的废话。
陈楼并非全然无情,从一开始关豫的每次示好和示弱,都在勾着他之前为数不多的一点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