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伟忍着笑看严柏宗,故意冲着他挑下巴。严柏宗扭头看着祁良秦在那里摆弄一个果盘,眉清目秀,袖子捋起来,看起来果然很是贤惠能干。他正看着,却突然看见摆弄果盘的祁良秦忽然偷偷抬眼朝他这边看。
祁良秦在偷看他,他一下子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被逮到的祁良秦像是受了惊,赶紧低下头,耳朵却已经红了。落地窗透过的光照着他半边身子,他摆果盘的手显得有些慌乱,那手指倒是修长白皙,叫他想起这只手曾经在他面前挑衅一般地玩弄着一颗熟透的樱桃。
严柏宗将目光收回来,看到旁边坐着和严媛说话的沈訸。
他头一次有了一个隐秘的认知:正如他母亲说的那样,作为儿媳妇,祁良秦似乎确实比沈訸要合格一点,更有温柔气息,更漂亮贤惠,更软。
这是多么可耻的事,一个刚刚成为他前妻的女人,他该给予的应该是尊重,维护,这才是君子所为。他却隐隐在心里头做了这样的比较,并得出这样荒唐的结论。
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人性险恶,承认他和沈訸的不幸婚姻,也给他造成了很多不满与伤害。他与沈訸友好分开,是因为婚姻无法继续维持,但为何无法继续维持,为何他不爱沈訸?
他一直把沈訸往好的地方想,她高雅有文化,独立自强,却不愿意去想自己不爱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身上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对沈訸有不满,一如沈訸对他。
“你很好,真的,你没有什么错。”这是离婚的时候他和沈訸对对方说的同样的话。
但是一个人如果你喜欢的样子他都有,真的有那么好,你又怎么会不爱他呢。失败的婚姻归根到底,都是对方满足不了自己的某种需求,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累积了太多失望和不满。他和沈訸,不过是秉着君子之道,都不愿意承认对方身上有自己不喜欢的缺憾,不愿意指责对方,好像承认了这一点,也会间接让自己变得不堪。
他们应该做最好的离异夫妇,心里只有对方的好,没有一点坏。他却做了这样的比较,并在这种比较中,第一次看到了祁良秦身上的光辉:这个他鄙夷厌恶的男人身上,有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爱人有的温暖光点。
第38章
</script> 人心有多复杂。有人说,这世上最让人不能直视的,就是太阳和人心。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都有人性缺憾,只是有些人遇到一些事,将这些缺憾暴露出来了,有些人终生未遇到,于是成了众人眼里的道德完美之人。
就像是如今的祁良秦,他那么贤惠,勤劳,像是这个家里最贴心的男人。
但他的贤惠也是超出以往的,他比平时更孝顺严老太太,更爱干活,更温柔。
只因为他心里也有一个隐秘*,胜利的*。他要赢了沈訸。
这只是一个隐秘念头,或许他自己本人也没有清晰的认知,但他却被这念头指使着,他既同情沈訸,又嫉妒她,视她如情敌。他像一只昆虫,挥舞着自己美丽的翅膀,尽可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尽可能散发自己的气味。
他柔软的外表下,是一颗骚气又颇具攻击性的心。
或许是听了劝说的缘故,严老太太对沈訸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席间沈訸站起来挨个敬了一杯酒,每一杯酒都配合着几句话,说实在的,说的实在动人,有文采,但是不矫情,只让人觉得情真意切,好聚好散。
敬到祁良秦的时候,沈訸说:“很遗憾现在才认识你,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和松伟别像我们一样,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虽然这话未必不是客套,还是叫祁良秦受宠若惊,碰杯的时候,故意低了半截,以示谦卑。他本来也想要来一段感人祝词的,结果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到一句合适的。他跟沈訸确实是不熟,没有什么感情。
沈訸没有在严家多呆,吃了饭就要回去了。严老太太说:“老大,送送她。”
严柏宗就替沈訸拎了一个行李箱出门,沈訸站在门口跟严家人告别,一向强势的严老太太竟然露出几分伤感来,说:“我从前对你不太好,你都别记恨。”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多亏了您担待,谢谢您。”
两个女人拥抱了一下,严老太太握了握她的手,说:“唉,你啊……”
沈訸笑了笑,眼眶湿润。
大家都没急着回房去,春姨和老太太在廊下吹风,严松伟他们三个则继续送沈訸出大门。祁良秦默默地走在最后面,听严媛小声和沈訸说着话。夏日的风都是热的,太阳底下尤其晒人,倒是前头那个大泳池波光闪闪,碧蓝一片。夏日炎炎,这池子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他们将沈訸送到大门口,严柏宗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你们都回去吧。”
沈訸也说:“回去吧,外头这么热。以后常联系。”
严媛点头,跟沈訸挥手,严松伟回头,看见祁良秦也依依不舍似的挥着手,便乐了,祁良秦讪讪地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着这离愁别绪的时候,他怎么也该做做样子。但实际上沈訸对他来说,和寻常客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忙着款待,然后强撑着最后的精神送客,但心里巴不得赶紧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歇歇。
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严媛也是这样想的,前面沈訸刚走远,后脚她就吁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
严松伟说:“小丫头,以后你可就真的没有嫂子了。”
严媛笑着指了指祁良秦:“没有大嫂有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