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听见了开车门的声音,睁开眼,就看见严柏宗裹着一股湿气进来了,坐在了他旁边,将外套脱了,搭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得好一会呢,你睡会吧。”严柏宗说。
祁良秦在黑胧胧的车厢里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严柏宗的胳膊,又缩了回来,问说:“你说松伟不会有事吧。”
“不会。”严柏宗语气似乎很笃定。
祁良秦没来由地觉得十分安心,笑了笑,躺在座椅上,仰着头。就在这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闷雷,又像是地震,外头的司机慌忙地钻进车里面来,祁良秦惊问:“怎么了?”
“山体滑坡!”
司机说着就发动了车子要往后面倒,只听见一阵隆隆声,前面的那辆车的车灯忽然就被吞没不见了,似乎有石块砸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祁良秦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感觉严柏宗猛地抱住了他,将他压在身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祁良秦感到后背一阵钝痛,便抱紧了严柏宗。
黑暗中又是一阵隆隆声,车身沉闷地晃动,祁良秦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一刻他没有感到任何的惊慌,他只感受到拥抱的充实和喜悦。
好像是在那次打篮球之后,他的怀抱便一直是空的,一直等待有人将他填满。这拥抱的感觉那么实在,踏实,严柏宗的身躯那么火热,厚实。他觉得他躲在这样的怀抱当中,就不会死。
被所爱之人紧紧搂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紧的仿佛下一刻就是生死别离,他闻得到严柏宗的味道,感受的到他的心跳,触摸得到他的体温。这一切让他荒唐又可笑地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心里只有这些小情爱。
他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天真少年啊,看到那些为了情爱生生死死的话,也会觉得可笑矫情。他是很怕死的人啊,一个人独住的时候,有点感冒发热都怕自己一觉不再醒来。可他现在才知道,生死来临的那一刻,其实恐惧不是最主要的,人的脑袋是空白的,麻木的,他在空白和麻木中感受到满足,怀抱被充实的满足,脑子里没有别的。
严柏宗,严柏宗。这个人不是小说里的虚拟人物,他真实地在他的怀抱里,有血有肉。
沉闷地响声和震动在几分钟之后才消停下来。前面的司机小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严柏宗稍微松开了他一点,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严柏宗说着摸出手机,一束光在黑暗里突现,严柏宗试着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自己直不起身,车顶几乎被山石压扁了,凹陷下去一大块,碎裂的铁皮扎到了他的背上。
他仰起头用手机照了照,祁良秦在他身下说:“车子好像压扁了。”
严柏宗忍着疼痛用后背顶了一下,却撼动不了分毫。他喘息着用手机照向前面的司机,前面的座椅都被冲力冲到了最后面,几乎将他和祁良秦夹在了一个缝隙里。他朝司机照了照喊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我被方向盘卡住了,动不了。”
“别担心,别担心,”严柏宗似乎在安慰祁良秦,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趴在祁良秦的身上,贴着他的胸膛。
祁良秦也顾不得害羞,伸手又搂住了严柏宗的身体。严柏宗趴在他肩膀上,呼吸灼热了他的耳朵,两个人从来没有如此亲密地接触,祁良秦心都是温热的,有一点点恐惧,有一点点疲惫,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情绪。
严柏宗歇息了一会,又试着用背去顶,但是车身似乎被掩埋在石块下面了,车顶只有轻微的石块挤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他脱力又倒在了祁良秦身上,额头贴着祁良秦的嘴唇。
64.201701
</strong>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光景,不知道雨还下不下。不知道救援的人多久会来救他们。
严柏宗打了一个110求救电话,说了大概的方位,便又趴在了祁良秦的身上。
其实有点沉。
严柏宗很沉,又被挤压着压在他身上,更沉,祁良秦觉得自己一条腿都麻了。他屏着呼吸,不敢流露出一点吃力的样子。严柏宗忽然支起了身体,然后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胳膊垫在他身后,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没事,”祁良秦说:“救援队等会就到了,他们都在这抢修公路,肯定很容易就赶过来了。”
严柏宗搂着他的脖子,没说话。
祁良秦摸到严柏宗的后背,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没事。”
祁良秦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严柏宗的背,触手是一片温热。他意识到那是严柏宗后背上流的血,他摸到自己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全碎了,可是还有光,他借着朦胧的蓝光照过去,看到严柏宗白色的衬衫上一片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