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喜姐儿两次亲事不顺,大姑和大姑父一定是有责任的。当初宁婉就隐隐有些感觉,现在更是想得通透了:大姑和大姑父养女儿养得不对,明明是农家的女儿,却一定要当千金小姐养,结果养来养去将心养大了,怎么也看不上农家人了。这样说亲的时候怎么能顺利呢!
明明说过几桩门当户对、四角俱全的亲事,但喜姐儿就是看不上,大姑和大姑夫也不肯勉强她,结果再三蹉跎,可不是与这些特别的人家对上了眼!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来不及了,宁婉只得随着娘劝大姑,“我们自然都知道的,大姑不要伤心了。”
这时大嫂便端着茶进来,“舅母、婉儿,你们先喝点水,饭菜一会儿就好了。”一语未了,见婆婆和舅母两人脸上皆有泪痕,就上前说:“娘,舅母,小妹这门亲也不是不好,而且她自己十分愿意。眼下大正月里的,何必掉泪呢。”
大姑就“呸!”了一声,“你不必劝我!敢情你们都愿意喜姐儿嫁到赵家,将来都跟着借
光!我告诉你们俩儿,就算喜姐儿真到了赵家,谁也不许去给她找麻烦!”
大嫂在舅母面前挨了骂,早涨红了脸,想反驳又不敢,只赶紧低了头在炕边站着。宁婉就赶紧摆手悄声说:“大嫂,你赶紧忙去吧,这里有我呢。”其实大姑固然是迁怒了,但大嫂和二嫂果真是愿意喜姐儿嫁到赵家的,自己进门时就见她们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喜姐儿若是嫁到赵家,娘家怎么也会跟着得些好处。
姑嫂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大姑家的两位嫂子也很难真心疼小姑。
“自媒婆上门说了赵家的事,这两个都眉开眼笑的,虽然不敢明着蹿唆喜姐儿,可谁看不出她们的心思!”大姑气得不轻,“这两天我就没给她们好脸色!”
于氏只得又劝,“大姐,一码归一码,这事儿也不是两个外甥媳妇的错。”
大姑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何尝又不明白呢,“看二郎能不能说通了喜姐儿吧。”
一时午饭好了,大家吃了饭,宁梁又与喜姐接着在屋子里说话,大姑亦与娘在另一处,宁婉原本与她们在一起,偏石头嫌屋子里闷,她只得带了弟弟去大姐家找狐保一起玩,到了傍晚才回来。
晚饭时,爹显然没有多少精神,话也很少,大姑父亦不怎么说话,两个表哥不敢说话,男人那席上静悄悄的。倒是女席这边喜姐儿一直笑嘻嘻地,反倒热闹些。饭后大家又说了会儿家常,大姑就安排大家住下,叫宁婉说:“婉儿,你与喜姐儿住一个屋。”
农家房舍浅陋,宁婉每次来大姑家都与喜姐儿一个屋子住着,但是这一次她却被委以重任——接着继续劝喜姐儿,刚刚大姑悄悄叮嘱她的。
喜姐屋里的洗漱用具多是比着宁婉的所置办,因此宁婉用起来十分顺手,洗干净后钻进了被窝,还没来得及开口,喜姐儿已经吹息了油灯抢先说:“如果你也要劝我别嫁到赵家,就别说了,我已经想好了,决不会再改主意。”
宁婉从最初听了这个消息后就猜到喜姐儿不会听劝的,现在从她坚定的语气里更是感觉出来。但是她也是有话要对喜姐说的,而且都是她亲身经历所得来的肺腑之言,“我不劝你,但是我想问,再过上几年,表姐会不会后悔?”
喜姐不想宁婉会这样问,本想立即就回答“不会!”,可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她果然不知道几年后会不会后悔。
宁婉当年从没有后悔过,但是她那时却是走投无路,与现在喜姐的情况完全不同,她从没有后悔的机会,除非她不想管当时重病的爹。但是喜姐儿却不然,她有许多的选择,梨树村里有好几个小伙子愿意娶她,媒婆还给她说一门镇子上的亲事,大姑和大姑父早给她办了许多的嫁妆,比宁清的还要多上几倍。
因此宁婉就又加了一句,“如果嫁过去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第127章 坚定
</script>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一但选定了就不能再悔改。虽然也不是没有半路分开的,就如喜姐先前离了那个贼人,自然也是应该的。只不过那都是极特别的情况,且喜姐儿之后想再嫁也极难,到宁婉梦醒时她还在娘家蹉跎着。
就是在三家村这样的小地方,大家都要瞧不起嫁出去又回了娘家的女子,至于马驿镇、虎台县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更喜欢标榜“家无再适之女”,仿佛如此这家人的品德就十分好了。
当初宁婉冷睛瞧着这些大户人家,看了许多事儿后并不肯全信,但是世情就是如此,并不是她能撼动的。
所以她觉得喜姐儿这辈子如果没有嫁到那个贼就一定不会重回娘家。故而,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提醒喜姐儿慎重。
而喜姐儿也听了进去,不再如白日里笑着反驳大家,十分坚定地说一定要嫁的话了。其实宁婉看着喜姐儿今日格外活泼,反觉出她的心里是虚的,现在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就温声说:“只要你不愿意,现在都还来得及。”
可是喜姐儿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不会悔的!”
“我可不想嫁给村里的男子,每日里下了田一身泥水一身汗,臭哄哄的惹人厌!更不想每日里早上起来就开始做活儿,做饭、喂鸡、喂猪、种园子、洗衣裳,到了农忙时还要到田里送饭,甚至秋收时也要下田!”
“就是忙上一年,也不过混个衣食温饱,每日里吃着粗茶淡饭,杀一次鸡买一次肉都是大事,过年了扯一身花布做衣裳就不得了,瑞泓丰的绫罗绸缎想也不要想,更甭提银楼里的首饰了!”
“这样还要算是好的,村里又有多少男人脾气暴躁,越是日子难过就越是打老婆出气,还有坏心眼的婆婆,刁蛮的小姑……”喜姐儿一气说到了这里,深深要吸了一口气,“与其去了这样的人家,我还不如嫁到赵家呢!”
“赵家的儿子是傻的不假,可是正是因为他傻了,家里才能由着我做主!”喜姐儿仿佛在劝宁婉,“赵太太因为她的傻儿子,应该不敢对媳妇太过份的,”
然后她就更加坚信了,“赵太太的确是个好心人,她还告诉我,就是我反悔了她也不会生气,毕竟她的儿子不是正常人。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会对儿媳妇不好吗?”
“婉儿你还不知道呢:赵太太真是个好心人,她知道我家里穷就又帮我办了嫁妆,悄悄在随着聘礼送了回来,却又不列在单子上,这份心意哪一家的婆婆能有?她还说过,赵家的家业虽然是要长房承袭的,但是家产却不会少了二房的,而她的私房,却是要多给二房一份,那时就都交给我……”
喜姐儿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若不是赵国茂有些毛病,赵太太会让他娶我吗?自然不会!他一定会娶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我就是巴着给赵家做妾人家还未必愿意呢!可是现在赵家是把我当成正经的少奶奶三媒六聘地拿轿子接到家里,这是多大的体面!村里又有多少人家的女子羡慕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