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菜淖过剁碎,再加上猪肉馅,拌好蒸出包子,清香的味道完全被裹到□□里面,浓郁鲜香。高客商和齐客商就都笑道:“原来蕨菜还能这样做?如今我们回去了也讲给家里人,再告诉买山货的人家,大家吃好了自然还会再来买!”
宁婉就笑,“我们辽东的菜虽然比不了什么鲁菜、淮菜有名气,但吃起来味道却也不错的。”送了他们出门时就问:“不知你们二位怎么找到了德聚丰?”
“也是纲缘巧合,我们在虎台县里时,听人说马驿镇上有一家德聚丰就是做山货生意的,十分厚道,因此就想着过来看看,却不想你们家的货正是我们要进的。”
宁梁竟有些奇怪,“真不想虎台县里竟有知道我们德聚丰的!”
高、齐两位就笑,“宁掌柜太谦虚了,不只是有,而且还有不少人知道呢。”
“我们每年都要去虎台县里进几次货,每次都在同一家店住。这一次店家就告诉我们马驿镇上的德聚丰就是做山货生意的,又十分厚道,他前些时候就专门到德聚丰买过绿豆,再三推荐我们过来看一看。先前我们也怕受了骗或者路上不太平,于是在县里打听。结果倒是有不少人知道德聚丰的,又告诉我们道路怎么走。因想着有这许多人说,再不能是假的,就过来一看,不想就做成了生意。”
大家才明白,“原来竟还是因为绿豆的事!”
高齐两位先前在虎台县里已经将绿豆的事听了七七八八,现在又详问了几句,就也感慨,“做了善事,总会有好报的,我们可不就是因此结了缘份。”因进货的价比虎台县里低上许多,他们也是极开心的,又说:“以后我们进货,就到德聚丰来!”看天色已晚,兴头头地走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高、齐两位客商带了几辆马车来了,验齐货品,交割银两,用的却是银票。
宁家做了几年的生意,还第一次收到银票,毕竟家里从没有如此大数量的银钱交割。宁梁便有些迟疑了,万一要是假的,那宁家的家底都要全部赔光。因此就说:“不如我送送你们,路过虎台县时到钱庄里将银票换成银子。”
高齐两人也明白他的担心,便笑道:“如此亦好,只是几百两银子你怎么拿回来?十分沉重不必说,又要防着有歹人,总要多带几个一同过去。”
宁婉便接过银票看了看,见是老票号日升昌的票子,纸张、大小、数字都不错,暗纹和裁成一半的印鉴都对得上,便点了点头,“过两日我们送货时再带着去钱庄换成银两吧。”原来家里每每要付送货人的钱,还真要将银票找开才行。送货的时候让爹带着伙计们,再坐着骡车,银子便好拿回来了。
这时宁家为他们送行包的蘑菇馅的饺子已经好了,宁梁请他们吃过,又拿出两个匣子分送二人,里面各两对猴头菇,“这是才收上来的,也是我们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带回京城尝尝鲜吧。”
高齐两人自然知道这猴头菇的价儿,十分感谢,又感慨道:“京城人十分推崇辽东的猴头菇,还有此地的貂皮、人参等等都是上好的,利又十分地厚。只可惜我们的本钱小,做不了那样的大生意。”
宁婉就笑道:“若我说只做些寻常的山货生意便不错,利虽不高但足以养家。若是买卖貂皮、猞猁皮、上山珍等贵重东西,必要与达官贵人们打交道,便有说不好的风险;至于长途贩运的不易,更不必说。”
姓高的瘦子惊奇地看了一眼宁婉,“先前就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十分能干,现在遇了事才知道竟还想得如此深!”
宁婉就笑,“我哪里想那么多?只是我们家的铺子里的山货,便没有贼人来偷——他们若是偷了,又沉又不值钱,且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谁用得许多?至于街面上卖贵重物件的铺子,日夜巡查,只恐失了一件。所以我想你们长途贩运,道理是一样的。”
宁梁原是最容易知足的人,也笑道:“我们寻常小民,做些小生意谋个衣食温饱,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知足了。”
高齐两位也笑应,“正是如此,我们也听人念过一首诗,‘他人骑大马,我独骑驴子。回看担柴汉,心中较些子。’倒与你们父女所说的一样了。”又约了秋日来收山核桃、榛子、松子、红果、干菜等,方才带着马车走了。
来自京城的这一单生意,德聚丰一次就收了二百多两银子。所谓的机缘巧合,其实正是先前卖绿豆时积下的声誉带来的。否则家里在马驿镇上虽然有铺子,亦能供出这许多货来,但是外来的大客商哪里能到这小小的镇子上找到他们呢?
表面看来,声誉这东西虚得抓也抓不住,但是其实用处却不小,只高、齐两位再来两次,先前绿豆少卖的钱就都补了回来。不只宁家人受益,就是德聚丰铺子里的伙计也都面上有光,说亲时报了德聚丰的名能让女家高看一眼,住在铺子里孙固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媳妇娶了进来。
家里先后来了几拨伙计了,宁婉最看重的还是最初到德聚的小柳和孙固。小柳的机灵能干自不待言,家里开了分店第一个将他派了过去;孙固虽然没有当上掌柜,但在铺子也做着最重要的活儿,而且宁婉还让他与家里人一样住在铺子中,就连他的喜事也是在铺子里办的,宁婉拿了五两银子帮他办了酒席,场面十分地热闹。
古太太是孙固的亲姑姑,又是孙固到宁家做伙计时的保人,现在见孙固成亲十分高兴,十分感激宁家,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宁婉却也感激古太太,自家第一次张罗伙计的亲事,又是在镇上,不比三家村里亲友多,因此颇有些手忙脚乱,又于镇上的习俗规矩不大懂,有古太太在大家都省了许多心。因此看着来客都陆续告辞了,便拉了古太太,“这一天也没正经吃东西,眼下事情办好了,我们一处随便吃点儿吧。”
古太太也不推辞,自己倒了酒敬于氏,“固儿成了亲,我也算对得起我的哥哥了,还是要谢你们啊!”
于氏就笑,“虽然是古太太的侄儿,可也是我们家的伙计,我们夫妻俩就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似的,本应该帮忙张罗的,哪里还能当古太太的谢。”
古太太又依次敬大姑、宁清、宁婉,“你们都是好人,我替固儿谢谢你们了。”几杯酒下肚,便又说道:“我一直不好意思承认,如今相处久了倒不好再装着没事人似的。按说我娘家只剩这么一个侄儿,又没了爹,岂不应该让他到我们家的作坊里?可是我们家掌柜怎么也不肯,只怕我娘家占了古家一丝便宜,硬是将固儿送到了德聚丰!”
侄子成亲的日子,古太太感慨良多,一时忍不住将家里的事露了出来,“如今固儿在德聚丰过得好,就是进了油坊也不能的,所以听说固儿成亲时他也讪讪的,不好不来,又没脸来,只得推说有事出了门!”
于氏和大家便都笑着说:“你是想得多了,古掌柜哪里不会关照内侄儿?只是当时不得便而已。”
“哪里是我想得多了,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他的那些小心思我哪里不知道?”古太太摇摇头,“油坊里都是他们古家的人,还有大姑子小姑子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送进来做伙计,只把固儿送到外面,如此偏心,镇上的人谁不暗地里议论?”
宁家当初收孙固时也未曾多想,后来自然也听了镇上人背地里议论古家的事儿,只是眼下哪里能承认?自然找些借口劝古太太,又道:“孙固十分肯干,我们还要谢古太太给我们送来一个好伙计呢。”
“人都说善恶有报,果然不错!”古太太就说:“先前吴二与你们家抢生意,多少人只道你们家一定抢不过吴家,那时我却一心希望德聚丰能赢。果然天从人愿,吴二装病不敢出门,就是吴掌柜每日出来也不过硬撑着,其实心里也难受着呢——也是活该,谁让他儿子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呢?”
宁家人背地里说及此事,也是极欢快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却不肯议论吴家,只道:“我们家只规规矩矩地做生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