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有些不情愿,却不敢拗了贵人的意思,行了个礼躬身退下了。
睿王不满道:“老十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自己当和尚也就罢了,怎么还逼得我们跟你一起吃素?”
殷卓雍瞥了眼殷怀瑜,又看了眼苏沅:“王兄可不要带坏太子,我的长史又是女子,怎能和这种人厮混?再说让那些女子留下,不是存心挤兑苏厂督吗?”
沈琼楼听完心里冒出一句话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个太监上青楼。
睿王这才反应过来,忙忙地向着苏沅拱手。
其实这事儿没人提出来也就罢了,偏殷卓雍说出来,苏沅脸上难得僵了僵,随即又和风拂月一般的笑道:“是咱家不好,扰了王爷的兴致了,王爷若真是喜欢,其实留下也无妨,咱家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在意的。”
睿王自诩风雅,嫖娼这事儿也要讲究个情调,被殷卓雍这么一搅合,顿时兴致全无,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殷怀瑜是从头到尾都没明白:“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些道姑不是出家人吗?”
睿王一愣,拍了拍这只童子鸡的肩膀,哈哈笑道:“听说皇嫂近来给你选妃,有些事儿等你有了太子妃之后就明白了。”又摇头道:“皇兄皇嫂把你管的也太严了,身边伺候的不是太监就是侍读,连个模样略出挑些的宫女都没有。”
殷怀瑜听到太子妃,脸上难得的红了红,竟鬼使神差地往沈琼楼这边瞧了一眼,想想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众人说话的功夫,火锅的菜肴和汤底都准备齐全,那些道姑还不死心地想要凑过来,殷卓雍才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给三宁打了个眼风过去,一众护卫直接把人推开,让她们不得靠近半步。
沈琼楼问殷卓雍:“王爷爱吃羊肉还是牛肉?”
殷卓雍含笑瞧她一眼:“牛肉吧。”
沈琼楼便把小半盘子牛肉给他下进锅里,不动声色地敲开殷怀瑜想要伸过来的筷子,等变了颜色之后,原模原样地放到他料碗里,又问他:“王爷还想吃什么?”
殷卓雍还没答话,睿王一脸艳羡地道:“老十三,要说皇兄还是最疼你,把这么个伶俐多才的长史赐给你,难怪你像宝贝似的四处带着,不像我那个,满口忠孝节义,没眼色起来简直烦死人。”
殷卓雍道:“是我眼光好。”
睿王:“…”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沈琼楼有点饿过劲的感觉,吃了两口牛肉一个鱼丸便吃不下去了,又下了把鲜面条进去,这才觉得动了些食性。
一行人吃完饭,命人收拾过桌子便捧着清茶边喝边闲聊,这茶只喝了一口,几人便齐齐皱起眉,“茶不行,泡茶人的手艺更不行。”睿王叹了口气:“去把我那盒碧螺春拿过来。”
底下人依言取了只锦盒,舀出茶叶开始冲泡,睿王先尝了尝,立刻命人捧了痰盂吐出来,又摇头道:“这群蠢物,糟蹋好东西。”
苏沅本来在一边瞧着,这时候忽然道:“王爷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咱家来泡一杯?”
睿王奇了:“厂督会泡茶?”
苏沅浅笑道:“懂些粗浅的茶道。”他又瞧了眼沈琼楼:“上回有幸请沈长史喝了茶,长史说味道尚可,所以才敢拿出来献丑。”
殷卓雍眯起眼睛,沈琼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睿王来了兴致,立即命人拿来茶具,苏沅取了自己要用的开始泡茶,等泡好分了四杯:“几位尝尝。”
沈琼楼先闻了闻,果然一股兰花香气,睿王浅啜一口便赞不绝口:“想不到厂督还有这等能耐。”
殷卓雍皱着眉头喝了喝:“倒也罢了。”
睿王道:“你这嘴也刁的没边了,怎么这还算不上好茶?”
殷卓雍斜睨着沈琼楼,顿了会儿才调开视线瞧着睿王:“你觉得好,是因为你跟沈长史一样没见识。”
这一句话黑了三个人,沈琼楼:“…”
睿王:“…”
苏沅好脾气地笑笑,只眼里带了几分挑衅:“咱家自知技艺低微,入不得王爷的眼,那敢问王爷,什么样的茶才算是好茶呢?”
殷卓雍不愿意跟人争执这个,没得失了身份,但想到沈琼楼那没出息一碗茶就能叫人哄走的样子心气儿就不顺,偏头吩咐道:“你去取我的雨前龙井来。”
龙井是绿茶之王,雨前的更是珍贵,更何况殷卓雍的茶肯定不是凡品,几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
睿王看他摆出要泡茶的架势,奇道:“我倒是没想到,老十三也会点茶?”
殷卓雍唔了声,解开玉色的大氅,靡丽的眸子微微眯起,天青色的广袖被山风吹的飞扬,神情异常专注,他长相偏于靡艳,这时候竟显出超凡脱俗的清新雅致,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手腕翻转间,没让众人等很久,一壶茶就已经泡好了,却不想方才苏沅泡的那般香气扑鼻,反倒冷冷清清的,一丝香气都没有逸散出来。
睿王正要取笑他胡吹大气,他就掀起了壶盖,扣着壶把给众人倒茶,随着碧绿的一缕茶汤注入杯底,浓郁的茶香也飘了出来,叶底叶面分明,茶色犹如上好的翡翠,清幽的茶香似乎将人身上都染香了。
睿王迫不及待地喝了口,只觉得平滑入喉,并不像苏沅泡的带有兰花香气,反而只有茶本身的香味,但这便够了,他连连点头:“好茶!”
殷卓雍毒舌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尔尔。”
他这是欲扬先抑,漫不经心地托着茶盏子道:“喝茶便是喝茶的香味,什么花香果香,都是本末倒置,反倒掩了茶的香气,这杯别的没有,茶香是足够的。”
苏沅脸上一直端着笑;“多谢王爷指点。”
殷卓雍喝完便起了身:“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这便回去吧。”
他一马当先地走人,沈琼楼先跟上去,他乜着她:“你什么时候去他那里喝的茶,我怎么不知道?”
沈琼楼老老实实地答道:“上回咱们进宫,路上遇见苏提督了,他请我喝的茶。”
殷卓雍哼了一声。
两人回到山庄里便恢复了吃吃喝喝的幸福生活,宋喜这几日倒是有些奇怪,明明能白吃白喝,人却消瘦下去,眉间满是怏怏不乐,问她她也欲言又止的。太子又磨了几日,等昭睿帝下了圣旨才慢悠悠地赶回去。
如此潇洒了一个多月,等已经到了深秋,天气转凉的时候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她一个月没回家心里难免惦记着,坐上马车就往家里赶,没想到才到门口就看见锦川侯府门口停了几个车队,府里下人正帮着搬东西。
她连忙拉了管事去问,管事见她回来,心里也十分高兴,笑着道:“还没来得及报给姑娘知道,这是堂老爷特地从金陵来拜访咱们老夫人和侯爷夫人,哦,对了,大夫人也回来了。”
沈琼楼记得沈家有位松堂伯在金陵做生意,似乎是当地有名的豪商,不过…邵氏也回来了?
她想了想,很快往里走,一眼看见的不是松堂伯或者邵氏,竟然是宋老夫人。
不知道宋老夫人和自家老太太说了什么,她一脸的不快:“…你这话说的简直没谱,王府是我们家开的啊?三丫头想撤人就撤人,想换人就换人?”
宋灿在一边脸色尴尬,似乎恨不得立刻把自家祖母拽回去,偏宋老夫人毫无所觉,还一脸诚恳地道:“我知道三姑娘不是爱多事儿的,但她在王爷面前得脸,这事儿除了她再没别人了,而且灿儿若进去了,表姊妹一道当差,也能互相帮衬着。”
她说完扭头瞧见沈琼楼过来,老脸笑开了花:“说曹操曹操到,三姑娘这就回来了。”又跟她和蔼地寒暄几句,沈琼楼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现在也不方便问,行过礼便问道:“祖母,堂伯和大伯母他们呢?”
沈老夫人见她回来,脸上也带了笑:“你来的正巧,你堂伯他们今儿个刚到,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给我行过礼我便让他们先下去歇着了,等晚饭的时候你们再见。”
宋老夫人在一边听的不耐烦,忍不住催促道:“姐姐,你老这么晾着我做什么?正好现在三姑娘也回来了,你倒是给我个痛快话啊。”
宋老夫人那模样是打量着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要是在平时依着沈老夫人的脾气,早就说开了,但今天家里有客到,她也不想发火。
沈琼楼适时地插话道:“姨奶奶是有何事?”
宋老夫人见她主动发问,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表姐中了科举却寻不到差事,正好她有位姑姑在王府当差,如今想要辞了差事回府照管她姨娘,我想请你去跟王爷举荐,让你表姐顶替过去,反正都是宋家人,她也不比谁差了。”
话说到此处,宋灿的面上已经尴尬至极,忍不住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袖子,可惜自家祖母自顾自说了个痛快,压根没注意到,她要不是怕像被上回一样被拆穿,真恨不得再装一回晕。
沈琼楼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老夫人说的可是宋喜宋长史?”宋喜这些日子是神情恍惚不假,但也没听说她姨娘出什么事儿啊,这里头怕是有猫腻吧?
宋老夫人连连点头,笑着道:“你们好的就如亲姐妹一般,办起差事来也能更利落,你表姐可就仰仗你了。”
沈老夫人本来已经按捺不住要发话了,但看看院外来来往往的人,也知道闹起来不好看,只是淡淡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还得从长计议才是。“宋老夫人心有不甘,但见沈老夫人已经端起茶盏送客了,便只得悻悻地带着宋灿回去了。
沈琼楼等她一走就忍不住跟沈老夫人吐槽道:“姨奶奶出的什么馊主意?别的暂且不论,上头王爷看见府里两个长史有亲戚关系,又同气连枝,能乐意才怪呢。再说豫王府的长史可没少出事,宋长史能平安到今日那是她的本事,姨奶奶这不是故意要害表姐吗?”
沈老夫人心里也十分不痛快,冷哼一声:“她惯常就是这样,一味的贪慕富贵,鼠目寸光,眼睛除了权势富贵再看不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