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礼数严谨,让沈琼楼有种当初面对几个太傅的感觉,跟着也端起架子来,只是浑身都不自在,安嬷嬷倒是没想到她礼数严谨,心里不由高看了一眼。
殷卓雍见沈琼楼有些乏了,挥手让人退下,她等人走了立刻问道:“刚才那老太太是谁?”
殷卓雍听她这般称呼,低头一笑才轻描淡写地道:“是我原来的奶母,我就藩之前把她也要过来,当初帮着料理府里的事,不过这些年有了江川和陈河,用她的地方也少了。”
沈琼楼哎呦一声:“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怼她了。”她顿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殷卓雍在她脸上捏了捏:“你好好学着些吧,以后一个府里的事儿都要你来管,麻烦多着呢。”
就比如刚才的事儿,安嬷嬷明面上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沈琼楼目前作为客人也不可能教训她,殷卓雍也不能出言就罚一个在王府待了过年的老人,兔死狐悲,不然她还没嫁过来,下人都先离了心。
沈琼楼想完之后囧了:“果然…好麻烦。”
幸好安嬷嬷也不是容嬷嬷,只在她跟前露过一回脸就再没出现了,沈琼楼带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先去了豫王府长史呆的地方,没想到刚进去就见到了正在埋头公文或者说小黄书的宋喜,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连声叫道:“老宋,老宋!”
宋喜转过头,沈琼楼连珠串的问题就抛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回信给江管事?你和江管事认识几年了,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宋喜一口茶喷了出来:“…噗!”她看着沈琼楼竭力镇静但掩藏不住兴奋的脸,匆匆擦拭自己辛苦珍藏的艳情话本,没好气地道:“我们没好,你从哪里听的这些不靠谱的啊?!”
沈琼楼没收她的话本:“自己瞧出来的,那信的事儿总是真的吧?”
宋喜只好给她讲了一遍那个乌龙送信事件,沈琼楼瞠目结舌:“这,这是送信?这是送快递吧,还是包邮要五星好评的那种,亲。”
宋喜没听懂,沈福尔摩斯琼楼道:“一般人也不能坚持给你送那么多东西,想必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宋喜实在被她问的没法子,抛出了个祸水东引的招数:“江管事不可能对我有意的,他和陈管事才是…”她两个大拇指勾在一起,递给沈琼楼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正好这时候有个端茶水的小婢过来,无意中听见这话,回去立刻渲染一番讲给小伙伴们听,没过几日,豫王府就新鲜出炉了一堆由江川和陈河管事组成的江河cp,还描述的绘声绘色,有肉有汤。
知道事情之后无辜躺枪的陈河:“…”
江川知道之后立刻去找了罪魁祸首,并且要求她用人来赔偿他的精神损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里先按下不表。
沈琼楼本来想和殷卓雍直接去宁县先去看看沈家人呢,没想到他才回来不到半日,府里就收到了蜀地土司和官员的帖子,如雪片半纷繁而至,他也方便就这么走了。
于是沈琼楼很体贴地道:“要不我先去宁县,你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再过去?”
殷卓雍抽空看着帖子,边斜睨着她:“你想都别想。”他呼了口气,头靠在她肩上:“也差不多该带你见见人了。”
沈琼楼犹豫道:“咱们还没成亲,这样怕是不合规矩吧?”
殷卓雍道:“这里是川蜀,有一半不是汉族人,民风只是半开,那些土司没规矩的地方多了去了,有的女土司一下子娶了五六位夫君都无人置喙,你这点子算什么?有人敢跟你讲汉家规矩那就是在找事,只管叫人拖出去打一顿。”
沈琼楼心思一下子跑到别处去了,虽然有女帝娶两位皇夫在先,但那毕竟是一百年前的事儿了,她第一次听见一妻多夫之事,感兴趣地追问:“这位土司…真娶了这么多夫君?”
殷卓雍在她颈边咬了一口:“怎么?你还想效仿?”
沈琼楼真心实意地道:“我要你一个就够了。”一个都应付不过来,再来几个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他有些满意了才道:“她的父亲就生了她们姊妹两个,最后选了她当土司,头一位夫君跟她门当户对,只是相貌不如意,她就另娶了第二位,后来大概是想尝个鲜,又陆陆续续迎了三四个进府,只是出身都不如头一位罢了。”
沈琼楼:“…”说真的,她心里有点嫉妒。
他懒散地靠在她身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世上的人只有强弱,没有男女之分,不过是多娶几个男人,你至于这般惊诧吗?”
他悠悠然道:“只要人够强了,不管是三妻四妾还是一心一意,都没人敢多废话,这就是世道。”
沈琼楼:“…”她想了想问道:“那要是我也…”
殷卓雍:“呵呵。”
沈琼楼明白了:“…”她拍胸脯保证:“我以后就算比你强,也绝对会对你一心一意的。“殷卓雍配合着做了娇羞状,向她投去妩媚的一眼:“那我就盼王妃垂怜了。”
两人说笑归说笑,沈琼楼对那位女土司还是很好奇的,没想到第二天就见着人了,她跟沈琼楼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一身男子戎装,眉角上扬,嘴唇削薄,不仅美,而且美的棱角分明,女王气场十足,让男人心甘情愿地折服。
她身后跟着的妹妹就稍显普通了,虽也是个美人,但气势上明显比这位猛人差了不少,听说姐姐叫澹台澄,妹妹叫澹台清。
沈琼楼跟殷卓雍并肩站着,众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那位最近被豫王带进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准王妃,大都带着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
她下意识地回应,就见那位女土司的妹子十分不友好地看了过来,毫不掩饰眼里的嫉羡,还有对身边殷卓雍的渴望,见她一双水灵桃花眼,肌肤莹白如玉,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沈琼楼囧了下,没想到认识这么久了都没遇见情敌,今天情敌来的猝不及防,转头默默地瞪了殷卓雍一眼。
她假装没看见,仍旧帮着招待客人,转身往府里走的时候澹台清却加快了几步,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转向殷卓雍笑的天真娇憨:“王爷好久没回来了,”又转头看向沈琼楼:“这就是王爷您带回府的那位姑娘吗?生的可真好看,王爷喜欢你什么啊?”
问的既清且脆,恍若无意,沈琼楼没想到异族妹子也挺懂搞情敌这一套,她默了片刻,缓缓道:“热情大方,诚实勇敢,勤俭节约,是社会…魏朝未来的花朵。”
澹台清:“…”
身后准备过来拉住自家妹子的澹台澄也愣住了,豫王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大宝贝?
殷卓雍唇角微扬,他家乖乖真可爱。
澹台清显然没理解沈琼楼插科打诨背后的良好用心,嘴一张正要开口,被自己亲姐捂住嘴拖下去了。
澹台澄脸带歉然,对着行了个大礼:“都是臣教妹无妨,得罪王爷和姑娘了。”
她亲妹对豫王的心思她早就知道,虽然知道豫王大概不会娶一个异族女子做王妃,但还是难免存了几分试试的心思,于是由着她每回跟自己来拜见豫王,现在看来,试也不必试了。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道了声无妨。
沈琼楼对她的几位夫君比较感兴趣,于是问道:“土司怎么不把夫君带过来?”
澹台澄一怔,随即讪然一笑:“他最近身子不适,所以来不得,其他几个身份低微,带王府敷衍只怕要贻笑大方。”她汉话说的极漂亮,态度也平和客气,让人听了舒心,真不知道姐妹俩怎么差距这么大。
沈琼楼有些遗憾:“那真是太不巧了。”见惯了妻妻妾妾,想换换口味看看正夫和侧夫之间的明争暗斗,没想到人家还没带来。
澹台澄在心里犯嘀咕,难不成沈琼楼是看出她想捧她妹妹的心思,所以才屡屡问她为何不带夫君带亲妹?同时又暗道了一声厉害,这位准王妃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了得,难怪殷卓雍对她宠爱有加了。
沈琼楼显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等众人到齐了就开席,这群人有世袭的土官,也有派到蜀中来任职的流官,两边的摩擦自然不少,但所幸无人敢在殷卓雍府上撒野,这场欢迎殷卓雍回来的宴席便在友好和谐地气氛中落下帷幕。
殷卓雍对没老婆的日子再忍不下去,宴刚一散就把她捉上了马车,准备去宁县提亲。
沈琼楼想到要见到家里人,心里激动,掀开车帘不住地往外张望,殷卓雍实在瞧不下去了,把她拖进怀里抱着,咬牙在她耳垂上啮咬了一口:“几个月不见我你也未必有这个兴奋劲。”
沈琼楼抱住他的脑袋,安抚地在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你要是几个月不见,我肯定比这个还急。”说完觉得自己情话技能已经满点了。
殷卓雍显然对这种没诚意的话并不满意,在她颈窝里轻咬了几口才作罢。
宁县距离豫王府不近也不远,走到天将黑了才到了宁县,这里是典型的穷山恶水,沈琼楼见好些男人上街都带着刀,神情狰狞剽悍,见着不忿的就上去推推搡搡,进了县城不过一会儿,已经有好几拨人快要打起来了。
沈琼楼难免为沈家人担心,殷卓雍笑着劝她放心:“沈家人我已经命人照拂了,再说沈老爷是县官,在公堂呆着,周遭还有衙役护卫,能有什么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没想到,他也有被打脸的一天。
沈琼楼听他说完就放下心来,掀开车帘瞧热闹,不远处有位瘦小女子正低头买菜,也没留神旁的。
这时候身边有两位偷儿擦擦挨挨地凑过去,一个帮着打掩护,另一个在她身后转了会儿,动作极轻的把她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对着同伴打了个眼色,转身就要跑。
那位婶子的反应极快,沈琼楼本想喊一声提醒,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婶子已经提着菜篮子跳了起来,尖叫一声:“抓贼啊!”手里的篮子劈头盖脸地就向着两个偷儿砸了过去,她这一手下了死力气,被砸中的那个登时头破血流。
一般被偷过的人都知道,这些人是团伙作案,被砸的那个也怔了片刻,脸上随即狰狞起来,大声呼喝了几声,市场里立刻有十来个男男女女站了出来,瞬间把那婶子围了个包圆,扬手就扇了一个耳光过去:“你打谁呢?!”
若是没人相救,那婶子今日肯定是倒了大霉了。
这事情发展的太快,沈琼楼还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立时想要命人阻拦,没想到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县老爷在此,谁敢造次?”
有个还穿着七品鸳鸯补子官服,中年俊美的男子,手里还拎着水火棍,不是她老爹又是谁?
沈木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过来,他面色冷厉,身后还跟了几队衙役,他还没问缘由,先冲着揪着那婶子就要打的偷儿一棍子扫过去,然后一众衙役也呼啦啦涌上来准备抓人。
要说这盗贼团也是悍勇,竟然当街反抗起衙役来,沈琼楼这个天子脚下成长的花朵没见过这等阵仗,目瞪口呆地瞧着,那一大把络腮胡子,还穿着衙役衣裳,正在卖力揍人的不是她大哥?